第947章 八百里河堤(2 / 2)

“上个月,开封卫的右千户所因为粮饷被克扣,哗变了。”

“他们两个月没拿到粮,千户还逼着他们去给自家种地。

军卒们忍不了,就闹了起来,砸了千户衙门,还跑了十几个兵。”

“后来按察司派了人去,才把哗变镇压下去。

那个千户也被抓了,关在大牢里等着朝廷发落。”

“还有南阳府的唐县,上个月闹了乱民。

说是因为赋税太重,朝廷虽然免了今年的正税,可唐县的知县私加了杂役税。

逼着百姓交粮食,不交就抓人。”

“有个叫王二的农户,家里的粮被抢了,老娘还被衙役打了。

他就聚了几百个百姓,占了城外黑风寨,跟官府对着干。

后来南阳卫派了兵去剿,打了两次才把山寨攻下来,

可王二和几个领头的跑了,至今没抓到。”

“下官觉得.这些事都很不寻常啊。”

陆云逸眉头一皱:“怎么不寻常?”

“下官来这儿也将近一年了,百姓向来安稳,

一心只想着种地防水,哗变叛乱之事少之又少。”

“毕竟.河南地处中原,无论怎么着都有口饭吃。”

“但这最近两月有些不对,大事小事都挤在了一起,

整个三司衙门都闹哄哄的,像是像是”

李至刚将声音压到最低:

“像是有人在故意捣乱,就像下官兴建应天商行时,

越是临近开业,流言蜚语越多,场面越乱。”

陆云逸沉默了,眼底笑意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沉凝。

他抬眼看向茶棚外,黄河水浪拍打着堤岸,溅起的水珠在阳光下闪着碎光,

远处民夫们扛着工具往来,吆喝声顺着风飘过来。

明明是热闹景象,却透着几分说不出的紧绷。

“仲坚,你心里清楚就好。”

陆云逸的声音压得更低,只有两人能听见:

“京中现在是什么光景,你我都明白。”

“迁都之事闹得沸沸扬扬,

有人想成,有人想败,越是这个时候,地方上越不能乱。

他们盼着出乱子,好借题发挥,说什么迁都动摇国本,

你要是撑不住,才真合了他们的意。”

李至刚身子一僵,端着茶碗的手顿在半空。

他先前只觉得诸事扎堆蹊跷,

经陆云逸一点破,才彻底确定其中缘由。

他咽了口唾沫,声音里多了几分郑重。

“大人放心,下官明白轻重。”

“就算粮草再紧,这河堤也绝不会停,地方上下官也会盯紧了,绝不让人钻了空子。”

“这就对了。”

陆云逸拿起桌上的茶碗,一饮而尽,压下了赶路的燥热。

“如今这局面,谁能稳住,谁就是陛下眼里能做事的人。”

“你把河堤修好了,再把百姓安顿好了,比在朝堂上吵一百句都管用。”

他起身整理了一下劲装,腰间佩刀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行了,我得抓紧赶路,进京的日子不能耽搁。

饭就不吃了,等我从应天回来,再跟你好好喝一杯。”

李至刚也连忙起身,还想再劝留片刻,却见陆云逸已经迈步向棚外走去。

护卫们纷纷牵马跟上,动作利落得没有半分迟疑。

他追到渡口边,看着陆云逸翻身上马。

“大人!路上小心!”

陆云逸勒住缰绳,回头对他笑了笑,挥了挥手。

“放心!”

话音落下,他双腿轻轻一夹马腹,坐骑扬起前蹄,顺着渡口的土路疾驰而去,

护卫们紧随其后,扬起一阵尘土,很快就成了远处的一个小黑点。

李至刚站在渡口,望着他们远去的方向。

手里还攥着方才没来得及递出的水囊,

那是他特意让人装的凉茶水。

他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往河堤走去,

脚步比来时更沉了些,心里却多了几分底气。

接下来的三日,陆云逸一行几乎是昼夜兼程。

白天顶着大太阳赶路,马蹄踏在滚烫土路上,扬起尘土沾得满身都是。

夜里借着月光继续走,

只有在驿站换马时才歇上半个时辰。

护卫们的眼窝都陷了下去,

连最精神的巴颂,声音里也多了几分沙哑。

进入京畿直隶,沿途的景象渐渐变了,

从河南的黄土平原,到直隶的水乡圩田,再到应天周边的富庶,一派太平景象。

第四日清晨,天边刚泛白,应天城的轮廓就出现在视野里。

青灰色的城墙比北平更显精巧,却也更高大。

城头上的守军比往日多了一倍,个个手持长枪,目光锐利地盯着往来行人。

连进城的商队都要开箱仔细查验,气氛透着几分紧张。

“大人,到了!”

巴颂指着前方,声音里多了几分振奋。

陆云逸勒住马,抬头望去,城门敞开着,门口却站着一队身着甲胄的军卒。

为首一人穿着常服,腰束玉带,

正踮着脚往远处张望,不是别人,正是全宁侯孙恪。

孙恪也很快看见了陆云逸一行,眼睛一亮,快步迎了上来,身后侍卫们也连忙跟上。

他走到陆云逸马前,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

“云逸!你可算到了!”

陆云逸翻身下马,动作略显踉跄。

“见过全宁侯,路上没敢耽搁,日夜兼程赶来的。”

“到了就好,到了就好啊!”

“侯爷,京中什么情况?我在河南时,听了一些传闻,心里总不踏实。”

孙恪指了指一旁的茶摊:

“去那里说。”

不多时,二人在茶摊坐下,孙恪将声音压得很低:

“京中现在很乱,尤其是常茂出事后,更是人心惶惶。

常升最近很是癫狂,非要去广西龙州查个明白,陛下拦了几次才拦住。”

陆云逸端着茶碗的手顿了顿,眉头皱了起来:

“此时离京不是个好时机,也不安全。”

“可不是嘛!”

孙恪叹了口气,放下茶碗,手指在桌上轻轻敲着:

“前天又出事了,常茂的人跟一伙不知从哪来的人,在城西瓦子巷动了兵。”

“动兵?”陆云逸猛地抬头,眼神里满是错愕。

“对,子时左右。”

“在应天城里动兵?他们疯了不成?”

“谁说不是呢!”孙恪苦笑一声,声音压得更低:

“那天常升带着几个家仆去喝酒,刚坐下没多久,

就有几人故意找事,还说常茂死得好,开平王府早晚要完。”

“常升哪忍得住这个,当场就跟他们打了起来。”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

“谁承想那些人身上藏着甲胄,手里拿着刀,一看就是军中人。”

“最后还是暗中保护的锦衣卫叫来了巡城军卒,这才没出大事。

荒谬!真是荒谬啊!”

陆云逸眉头紧锁,继续问道。

“侯爷,开国公现在怎么样了?”

“被陛下禁足在府里了,还派了金吾左卫去看着,算是保护。”

陆云逸点了点头,心里大概有了数,他端起茶碗,一饮而尽,站起身道:

“多谢侯爷告知,咱们进城吧。”

孙恪也忙着起身,跟着他往外走。

“先去府中换身干净衣裳,再一同进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