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帝业 第194节(1 / 2)
见李贤对这件事如此关心,李泰便也不再卖关子,便将以豪酋吕伏虎为首的一众境内豪强们违反他的计划并甩开州府、自己单干的情况简略交代一番。
李贤在听完之后,先是沉默片刻,然后又叹息道:“见利忘义、反复无常、短见庸识,也多是此乡人情常态。我知李散骑在为难什么,你既然能够构想前计,惩治这些违反前声的乡人想也不难,但若经官惩治的话,恐会影响到当下戎事,若就以乡里势力予以反制,则还未够从容。”
李泰听到李贤对自己的状况和想法分讲的这么清晰,也不由得感慨不愧是在这大乱世道中还能稳稳掌舵、带领整个家族稳步上升的高平大豪,这李贤的确也可称得上是一个人间清醒,并不像李穆那么好忽悠。
“不错,我是希望下封公能出面将几名刁顽乡士稍作惩戒。”
话都已经讲的这么明白了,李泰若再不坦诚,反而显得自己居心叵测,索性便干脆说道:“无论往年情势如何,但今秦陇乡情却是不容异声!此战征讨凉州,若胜则商路畅通,利之所诱、若人心各异则必奸邪丛生,若是不胜,则需整军再战,更需要统合乡情、募取乡勇以长击武威!”
李贤听到这话,脸色不由得又是一亮,端详着李泰认真说道:“显庆他品性少来刚强,虽亲长教训亦常横眉难驯,但同李散骑前相共事却能相处融洽,并且具书盛言散骑智慧高妙,叮嘱我一定要多作请教。
而今诸在事者所见所思皆止于当下战事,就连台府指令都未有后续相关,但李散骑所谋却已经深及于此,着实令人钦佩啊!”
这一番夸赞便不再是之前那种单纯的客气恭维了,而且大概率李贤自己也有类似的图谋构想,看他携带了大量的骆驼运力,显然是针对河西瓜州也不乏谋思。
“李散骑你放心,且不说此事本就深涉乡里徒众,哪怕无此缘由,只凭显庆与李散骑之间的情义,既然已经诉困于我,我也绝不推辞!”
一番夸赞之后,李贤又郑重表态说道,甚至干脆站起身来,颇有雷厉风行之态的说道:“此事倒也不需要惊扰太多群众,我直引亲信就乡先将那氐奴吕伏虎擒捕下来,一举将其群众慑服,再由李散骑收拾余波。”
瞧着李贤如此积极,李泰也不由得一乐。他自不相信是看李穆面子这种鬼话,显然是自己提出让李贤插手此事也正中他下怀。
首先凭着这一桩事,他能更加拉近和彰显同陇西李氏的亲密关系,毕竟没有这一层关系,他连插手的资格都没有。现在是李泰主动邀请他插手,那么李泰当然也要负责为其行为背书。
但这还不是重点,重要的是李泰所说的凉州此战无论胜负都会给陇右局势带来极大的变化,李贤必然也想积极的与陇右这些豪强势力们进行互动。
但他作为大行台的亲信想要明目张胆的插手陇右的乡情事务又谈何容易,独孤信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任由其人在其大本营内自出自入?之前也只能借着陇西李氏这个幌子敲敲边鼓,实际的进展却无。
可现在有李泰主动给其开了一个口子,他当然要抓住机会刷上一波存在感,甚至还有点担心这是因为李泰对此边情势了解不深的缘故才做出这样一个决定,若是清楚了其中利害关系恐怕不会引狼入室,担心事情会有转折,急的饭都来不及吃便要去干。
李泰当然不会担心请神容易送神难,李贤势力探入进来,就等于游入了一条鲶鱼,固然会打破独孤信一直以来所维持的那种表面平静的均衡,但同样也会滋生出更多的机会出来。
准备要搞事情,李贤便不再作之前那种袍服氅衣的装扮,先着亲信们在都督府外集结,自己则借房间换了一身袴褶轻甲。
李泰担心他初来乍到不能准确找到目标,便又着员将李允信引过来,吩咐他作为向导同行。
当听到李贤同李泰联合起来,主动要为他们乡中利益而出头,李允信自是大喜过望,只道这两人已经就所有问题都谈妥达成共识,便连忙大声说道:“叔祖请放心,拙孙一定引领阿叔将人搜捕起来!”
李贤正待扶鞍上马,听到李允信对李泰的这一称呼顿时脚下一滑,下巴都直接磕在了鞍具上,连忙站定身形后又翻身上马,瞥一眼正微笑着挥手送行的李泰,然后便面无表情的转回头来,策马行出一段距离后才抬手揉着下巴,并对李允信沉声问道:“阿奴要称呼李伯山叔祖?这辈序从哪处论起?”
第0338章 凿窟记事
送走了李贤一行后,李泰便也打算返回州城,本着杜绝浪费的原则,着令吏员们将防城内为招待李贤而准备的丰盛酒食宴席打包带回州府,可以充当一顿工作餐,犒劳一下连日来辛苦忙碌的府中属员们。
李贤雷厉风行的做事风格让人印象深刻,做事效率同样奇高,午后率领一批亲信们离城而去,天色刚刚擦黑,相关的人事资讯已经抵达了州府。
李泰归后刚刚将案头上的事务进行了一番处理收尾,还没来得及进用晚饭,便有吏员匆匆入告有几位乡豪正在州府门外求见,道是有紧急情况需要在第一时间奏告州府。
李泰听这几个豪强名族都是与跨马沟事相涉的,心内便有了然,倒也没有刻意拖延时间,直接着员将人引入府中来,而他则移步食堂中,见那几人被领进了客堂内,这才阔步向饭堂走去,摆出一副周公吐哺的模样。
往常此类的姿态,李泰是不屑为之,但是见得多了便发现这些做作的表演其实也是很有必要的。
特别像老大宇文泰这种既穷还爱玩的,就靠此类的把戏节省了一大笔收买人心的开支,惠而不费的搞好上下关系,有时候比单纯的钱帛赏赐要更有人情温度。
“今日府务繁忙,刚刚搁笔拾箸便听说几位乡贤来访,未暇出迎,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走入客堂中后,李泰便对几位乡豪歉然笑语道,并抬手示意他们于堂中各自落座。
几人本来一脸焦虑之色,但在听到李泰这么说后,不免也各自流露羞惭之色,忙不迭作揖见礼并说道:“长史勤恳于事,乃是州人之福。某等乡里闲散不能体谅府事忧苦,反而还冒昧求见滋扰,实在惭愧。”
“既然任职此乡,自当忠勤于事。国中才士不乏,恩宠却独加我,百姓生计维艰,稍有失察便恐不继,怎敢放纵自我、辜负上下寄托!”
讲到自吹自擂,李泰也是一把好手,当仁不让的将自己标榜为一个忠君爱民的循吏良臣,不待这几人主动道明来意,他便又先开口笑语道:“几位入府来见,倒也不谓滋扰。若非近日府中实在繁忙,我本来也想邀请几位入府,了解一下那跨马沟事已经做得如何了。
倒也不是不相信诸乡贤们的德行才干,只不过此事关乎境中两大两族,且事困数年,群众多有瞩望。之前虽然已经有了立约定论,但终究还只是声言,唯有尽快实施起来,群众眼见为真,事情才算是得到了彻底的解决。”
几人听到这话,脸色顿时又变得尴尬起来,心中各存迟疑,彼此眼神交流,如此过了好一会儿,才由当中一名王姓的中年人站起身来,硬着头皮说道:“某等今日前来拜见长史,正为此事而来。之前因长史巧妙化解,群众也皆附议,乡约即定,某等身受长史点拨、群众推举于乡里督办此事,同样也是深记长史教诲,持心公正而未敢懈怠,但却没想到事情又生波折……”
“发生了什么波折?严重不严重?”
李泰闻言后脸色顿时一沉,眼神也变得不善起来,直接拍案而起,望着几人怒声道:“此事干系重大,你等总是清楚。境中两大宗族本来是群众敬仰的乡里德义表率,却因此事而成世仇,频频惊躁乡里、几乎无日不斗,以至于群众耻笑、羞与同乡。
我虽然首谋此事,但却并不熟悉乡情,又恐官声煊赫有遏乡声,故因避嫌侧身事外,将此事委于你等驰名乡里诸员,为的就是能将事情解决的十全十美,乃至于成为人共称赞的乡义表率。可若事情败于你等之手,即便我不加国法制裁,你等有何面目去见那些殷切盼望乡序美观的乡亲群众!”
若是以往李泰声色俱厉的训斥诘问,这些乡豪们自是难以忍受,但这回儿几人却只是垂头丧气的沉默倾听李泰的训斥,根本不敢发声反驳。
“究竟发生了什么波折意外,还不快快道来!”
李泰仍是一脸怒不可遏的沉声说道,虽然是在刻意作态,但见这几个家伙耷拉着脑袋、跟李允信面对自己时那样,心里也是爽得很。
那王姓中年人闻言后这才忙不迭又开口说道:“是、是这样,下封公李贤和突然率部袭击吕将军园业,直将吕将军父子擒走,并使员传告某等几家即刻前往上封防城外其军营中道歉言事,向他交代为何要趁其不知而擅议跨马沟事……”
李泰听到这里,心中自是乐的不行,但神情却更显恼怒,挥起拳头重重的砸在面前桌案上:“当州乡事如何处断,岂劳他高平土豪来问!谁要向他交代?何须向他交代!你们于此境中也是称豪乡里的壮士,难道就坐望李贤和他如此欺侮此境乡贤耆老?”
几人眼见李泰反应这般激烈,自然不会怀疑李泰同李贤已经有了勾结,只会觉得他这个正牌的陇西李氏子弟对李贤这个意欲合籍的边境土豪充满了反感抵触,再加上李贤居然敢悍然插手已经由他处断解决的事情,心高气傲下自然难以忍受。
“长史请息怒、请息怒,下封公他不只是虎踞高平的一方豪强,本身也势位崇高。他今突然插手,某等确是忐忑无计,但若能将事情妥善解决,也实在不必强逞一时之快……”
几人交换一个眼神,各自都觉不妙,忙不迭先开口安抚一下自尊心受到极大挑衅的李泰。
李泰却是不吃这一套,甚至抬腿踹在了可怜的桌案上,继续怒声喝道:“李贤和势位如何,我心中自知。但既然入此秦州,即需恭从此方法度。
他犯我法令、擅捕乡贤,若是不加制裁,能不让人笑我秦州无人?你等夜来见我,自是畏惧颇深,事情自然肇始于我,我自不会坐视不理。你们且各自归乡召集族众部曲,明早聚集于此,我同你等共击其部!”
几人听到这话顿时有些傻眼,本以为李贤的到来是一个不小的麻烦,却没想到李泰才是最大的不稳定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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