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帝业 第208节(1 / 2)

但是在老丈人的努力争取之下,原本这一不可能的事情竟然做到了。而这对李泰而言,不仅仅意味着权位的提升,更是一个莫大的机遇,给他带来了更大的发挥空间。

之前没有开府的时候,李泰官职之下虽然也有下属,但彼此之间只是基于工作岗位上的一个从属关系,除此之外并没有太深的联系。

比如他之前所担任都水使者,一旦解除了这一职位,都水行署那些下属们便不再受他管制。彼此间若私交尚好,那还能不断联系,若是关系不好,就此便成陌生人。

这样的离合聚散,自然不容易形成一个稳定的人事圈子,更不要说更进一步的形成一个势力联盟。

可是有了开府的权力之后,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拥有一批长期追从于他的幕僚,为他出谋划策,共同争取进步并承担风险。

独孤信给他提供的扶持还不止于此,更重要的是同时又给他提供了一个极为丰厚的人才库,让他得于一个地域中的豪强势力缔结一个深厚的联盟关系。

须知诸开府虽然在官秩上相等,具体却有着诸多的不同。就比如李穆也是开府,但跟独孤信这个开府却不可同日而语。不只是职权和资望上的差距,也在于其府署人事本身就非常薄弱,甚至还需要李泰帮忙推荐人才。

在独孤信的支持下,整个陇右的人才都任由李泰拣选,这无疑能让他的府署才力从一开始便充沛至极,并且将独孤信这数年在陇右积攒的人事资源导入关中,形成一股可观的政治势力。如此一来,日后再有陇右人物选择前往关中发展,到李泰这里来拜山头也是首要选择。

这样的主从关系意义之深又远远超过了一般的上下关系,宇文泰之所以能够继承贺拔岳的势力并且发展壮大,不仅仅在于获得武川群众的拥戴推举,更在于他是当时为数不多快速组建起自己班底的武川军头。

原州李远兄弟、蔡祐、田弘等等,夏州的长孙俭、韩褒等等,他们才不理会你武川乡义如何,只认准宇文泰一个老大。李远未来敢于抽刀恫吓独孤信,韩褒当下就敢带领人马到秦州偷家,所谓的北镇武人乡情故义完全约束不到他们。

李泰眼下便得开府,还有一个极大的好处,那就是能够赶上府兵制正式确立的关键节点。

府兵创立之初并不是纯粹的中央禁军,而是由诸方势力部曲汇总形成的一个军事集团。其上层是六柱国家共养,每逢征战便由十二大将军进行督领,实际的组织则是诸开府各统一部。

霸府对于这些府兵人马有征调权,但日常的集散训练与作战等等,则由诸开府负责执行。某种程度上而言,初期的府兵就属于诸领军将领的部曲。

西魏末年宇文泰大赐胡姓时,便将许多府兵中层将领赐姓宇文氏,诸军人马也要改姓其将主姓氏,更进一步加强了府兵的私曲联盟色彩。许多军卒们懵懵懂懂,还不知发生了怎么回事,就成了宇文氏家兵。

这就属于不想花钱还想干事,到了他儿子北周武帝宇文邕那就敞亮多了,直接将府兵抬为侍官,由朝廷统一供养,才将府兵从军头部曲联盟转变为具有宿卫性质的中央军。

李泰在此时得以开府,便意味着他不再是一个普通的将领,而是以一个股东的身份加入到接下来西魏府兵的组织制度建设中来,可以大肆组建自己的家臣、家兵势力,不必担心为遭到霸府的猜忌与制裁,因为这同样也属于府兵建设的一部分。

霸府非但不会压制他大扩私曲的行为,甚至可能还会加以鼓励,毕竟每一部分的强大才意味着整体的强大。

除非他强大到已经如独孤信一般隐有与霸府分庭抗礼之势,可若真到了那一步,他还怕霸府制裁?老子不反过来制裁你,你都不知道的卢长啥样!

当然,在他壮大的过程中,还是得提防别被宇文泰摘了桃子,这哪天直接赐姓宇文氏、硬逼着自己认干爹,那可就让人不爽了。

能够开府这件事给李泰带来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以至于接下来同独孤信之间的谈话都有些心不在焉,他已经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脑海中各种浮想联翩。

独孤信见他如此,又不由得感慨道:“旧年初登大用,我亦如伯山一般满怀壮志、心神不属,只道此去必当惊艳人间!如今屡遭情势摧残、志力灰懒,但能守得中庸便深自庆幸,不敢再望优上。老马虽然识途,但却难出规矩之外。伯山你是志力饱满的龙驹名骥,任性驰骋、自达千里,盼望你能长鸣于人间!”

李泰听到这话,不免又是大为感动,他自知这一番名位的提升绝不是动动嘴皮子就能讨要过来,老丈人是实实在在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更是将被大行台苦苦压制而不得伸展的抱负都压在了自己的身上。

如此一番恩重提携,已经很难用言辞来表达感谢。李泰便也连忙收拾心情,认真与独孤信制定一个招选幕僚的方案,务求将此乡人事精华网罗彀中,绝不浪费这个机会。

第0366章 竭诚报效

随着独孤信和台府之间达成和解的共识,陇右各项事务也重新回到了正轨上。

年初在凉州宇文仲和据州反叛的时候,远在玉门关外的瓜州同样也再次爆发了叛乱。但是在州人令狐延保等境内豪强大族们的配合下,先在凉州叛乱被平定前便先平息了瓜州的叛乱,并且遣使来告。

于是台府便着令侍中韩褒与李贤一同西出,抚慰河西诸郡。至于其他参与凉州平叛的人马,则就分批撤回秦州进行休整,并等待朝廷加以犒劳封赏。

一俟返回秦州,东秦州乡团都督梁士彦便急不可耐的从在凉州缴获的战利品中挑选出几样珍品,并且伏案提笔、斟酌再三的写了一份拜帖,然后便带着几名随从匆匆离营往州城去,将自己的拜帖投入州府,便被州吏引到门庭庑舍中坐定等候召见。

此时的庑舍内坐了许多的人,大多年龄都在二三十岁之间,当见到人高马大的梁士彦坐下来后,旁边便有一个年轻人忍不住凑过来小声问道:“观足下形态甚是威武,面目却有些陌生,敢问是何乡人事?是否也是为的求用州府?”

梁士彦闻言后便摇头摆手道:“某非此乡人士,已经在事别州,今日入府只为求见长史李使君。”

“足下识得李使君?”

那年轻人听到梁士彦并非竞争者,心内已是一宽,待又知他是来求见李长史,则就更加的热情,忙不迭起身作揖,望着梁士彦便殷切说道:“李使君近日在府中选辟僚佐,某等乡义少壮全都勇来见征。请问足下能否容我随从入见?但能得见李使君尊面,无论得辟与否,一定重礼答谢足下!”

梁士彦听到这话,顿时也诧异的瞪大两眼,忍不住疾声问道:“李使君竟在选辟僚佐,是否独限此乡人士?我乡籍安定,未知能否见征?”

年轻人本以为梁士彦或同李长史有些矫情,还打算走个后门,却没想到反而勾动起对方竞争之心,忍不住翻个白眼,然后便坐回自己的位置。

又过一会儿,或是觉得自己这样有些小气,加上心里好奇,这年轻人便又问道:“足下既已别州在事,想是不患进阶,怎么还贪求李使君选辟?”

“李使君怎同别类官长!他冠带名族,年少位高,必然福祚绵长,久事门下必也显拔可期。更何况,国中方今拥权在位者,多是远乡入境的镇人,我等关西男儿纵然捐身事之,也难比其门下旧属鲜卑老兵更受见重。此身虽仍不名,但又安忍自投暗处!”

梁士彦听到这个问题后,张嘴便讲出诸多理由,可见对此也是经过了一番认真的考量,不是因为适逢其会而偶然兴起。

发问那年轻人听完梁士彦的回答,两眼顿时间也变得透亮,又凑上前来说道:“李使君名门身世我倒是知,若得追从其下必能风光乡里,且可因他权势令父老得益,却不知除此之外,竟然还有如此诸多益处?”

梁士彦闻言后便又笑起来,指着这年轻人有些不客气的说道:“若只着眼乡里,那可真是看低了李使君。你这一番拙见也实在狭隘,却幸运能与李使君共此乡里,凭你这种见识智慧,眼前或许就是此生唯一的时运机会,若能抓取在手,不必再望其他……”

那年轻人被如此贬低,心中自是不忿,当即便瞪眼想要反驳。但梁士彦本身便不是一般人物,又怎么会被这样一个见识不出乡里、对世道认知多凭想象的年轻人驳倒,一番争论下来,很快便让对方哑口无言。

两人这一番谈话辩论,也吸引了这庑舍中其他人的关注,不乏人凑过来认真倾听。

近日李泰在州内招选幕僚一事的确是引起了不小的关注和响应,境内许多人家都派遣子弟前来。

一则李泰陇西李氏的出身让此边群众们下意识的敬重亲近,二则李泰如今在秦州所拥有的权势也颇震慑人心,入镇以来所做的种种事迹都让人惊奇,特别那座仍在修建中的四方城更是备受瞩目。

这些前来应辟见征的乡士们,绝大多数都是因为以上几个原因,却并没有意识到追从李泰是一件怎样意义非凡的事情。

毕竟见识所限,他们并不怎么清楚如今的李泰在整个西魏政权中处于怎样的位置,再加上太过简单得到的机会也让人欠缺重视,只觉得成则固然可喜,能够风光乡里,不成也谈不上可惜,生活总会继续。

但在经过梁士彦一通分讲后,他们才逐渐意识到追从怎样人物、对自身的仕途前程以及际遇种种,方方面面都会有着深刻的影响。

梁士彦自是不知李泰不久之后便会被得授开府,但这也不影响他对李泰前程的看好。在内部势力错综复杂的西魏政权当中,选对一个值得追从的人,要远比盲目的埋头苦干重要的多。

就像在今次西征战事中,梁士彦所属的东秦州人马便属于边缘势力,一路往返脏苦累的差事难免,交战时充塞阵线却不分配给什么明确作战任务,只是吸引敌军兵力,危险程度一点不低,但真正的作战主力却只是独孤信的本部人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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