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帝业 第223节(1 / 2)

听到大王这么说,斛律金便连忙点头,不再就此发表自己的意见。

一夜休整并商讨军务之后,第二天一早,斛律金返归所部,而高欢也亲自率领人马拔营起行,两路人马浩浩荡荡的夹河南去,仿佛汾水中游出的两条苍龙,向着汾南的玉璧城便直扑而去。

玉璧城设在汾水南岸的坡岭塬顶之上,三面临渊、唯南面一路可供人马通行。此城周长十里,虽然不谓极大,但耸立在这塬顶上却坚若磐石,牢不可破。

早数月前,玉璧城中便开始了紧张的备战,城中老弱居民大部分都已经疏散到南面河东乡野之间藏匿起来,留下的多是精壮无畏的悍勇之士。

他们在城主韦孝宽的带领之下用心的加固城防,并且竭尽所能的收储有用的战略物资。

河东各境百姓们也知玉璧城乃是他们最牢靠的保障,所以也都热情的协助防守,有人出人、有力出力。

只有玉璧城坚守住,他们才不至于全无遮掩的暴露在东贼刀锋之下。出于这种唇亡齿寒的危机感,凡所境内有识之士,也都尽力而为。

城主韦孝宽三十多岁的年纪,浓眉大眼、脸庞方正,自得悉东朝将要来攻的消息之后,凡所出入公共场合便衣不解甲,并不是因为贪生怕死、担心遭到东魏间谍或内奸的袭击,而是身负守卫乡土、却敌于外的重任,不让自己立于危墙之下、以身犯险。

此时的韦孝宽在亲信子弟们簇拥之下,站在一处库房门外,眼望着兵卒们吃力的将那些圆厚坚硬的粮饼搬运进库房中。

他走到一驾牛车前,先抓起一张粮饼在手中掂了掂,然后又直摞起几块在一起,两臂便感觉有些吃力了,这才将粮饼重新放下,眉眼间流露出几分满意之色:“这些粮饼较之河防所用确是更好,你等归后一定要代我多谢李开府!”

负责督运粮饼的吴敬义闻言后便连忙欠身笑语道:“韦将军真是好臂力,这一张粮饼便重达五十斤,收储之后防火防潮,不敢夸言年久,半年之内绝对风味无改。此番运输来的足够五千将士半年所耗,日食两餐,不必省俭!”

“李开府真是精擅造物,名不虚传啊!区区一间仓舍,便可如此盛储丰物!”

韦孝宽听到这话后又不由得面露喜色,原本要储存城中人马半年口粮,若是谷粟之类起码要占据好大空间。这对每一寸土地都异常珍贵的玉璧城而言,也的确是有些奢侈。

但今有了这一批粮饼储蓄,既可以保证将士们的进食,还能给其他物资腾出可贵的空间。尽管防守的任务仍然非常严峻,但他心里也增加了更多的信心,同时对于李泰这个人有了更加深刻的印象。

随着最后一批运输物资给养的人员驱车离开,玉璧城便完全的进入最高级别的战备状态,韦孝宽手扶佩刀指挥着守军士卒们用土石将城门门洞给完全的填堵起来,以此来表示与此城共存亡的决心。

城内将士们这会儿也都没有喊叫什么壮怀激扬的口号,只是神情严肃的默默看着这一幕。随着土石被填平夯实,一名老卒忍不住轻声喝骂道:“狗奴使得恁大死力,来日挖开城门不累?”

若需由内挖开城门,那自然是需要将城池牢牢防守住、等到敌军兵败撤离,但究竟是否有没有那一天,大家谁也不知道。只是在听到老卒这咒骂时,周遭人便忍不住笑起来,哪怕并不怎么好笑,但还是有的人笑出了泪花。

“城主,贼军来了!”

城池封锁未久,在北面望楼眺望敌情的卒员便匆匆来报,韦孝宽闻言后便点点头,摆手驱散众人,着令他们各自返回自己的岗位上去,而自己则阔步走向望楼。

望楼下,奔流不息的汾水仿佛一道玉带横陈,但在河道中上下浮沉的各种杂物则就仿佛玉带上的瑕疵。今天的河道吃水竟比之前还高了数指,这高出的部分并不是水量增长,而是东朝运载士力物资的舟船!

河道两岸的东朝大军浩浩荡荡、比肩接踵,哪怕站在这视野高爽开阔的位置上,都根本看不到其军势尽头,前后绵延起码有二三十里之长!

此时望楼上一同眺望敌情的将士们在见到东朝军势如此雄大后,都不由得紧张起来,脸色隐隐有些发白,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韦孝宽环顾左右之后便抬手指向那汾水河道,然后便笑语道:“人间不乏老兵久战无名,儿郎们有福了,经此一役何愁壮功不成!”

此时行在队伍中的高欢似乎也听到了韦孝宽的雄言,勒马稍顿,以手搭额望了望耸立在塬顶上的玉璧城,旋即又侧脸看了看旁侧的汾水,继而便喃喃道:“大军至此,一声令下,川流可以改道,山岭也可移平,何况区区一城!”

此时远在陕北的黄河西岸,李泰冥冥中仿佛听到有人唠唠叨叨,但也只当是自己激动之下的幻听,晃了晃脑袋后便对前后将士们说道:“此行东去,直捣贼巢,大统以来无此殊功,只待我部儿郎撷取!”

第0396章 兵临乌突

当东朝大军浩浩荡荡的南下兵围玉璧城的时候,东渡归乡的离石胡众们也抵达了他们此行的第一个目的地。

“启禀主公,前方塬上所立的那座城池,就是乌突城了,也是东贼在此境中设立的最大兵城。旧年贼首贺六浑便亲率兵驻扎在这里,偷袭离石各部,使得各部死伤惨重……”

刘库真在北行往云阳谷娶媳妇之前委任了一人代领部众,便是眼前的刘阿七。讲起当年被高欢率领大军入境围剿的旧事,仍是恨得咬牙切齿,用词都偏于贬义,好像高欢不偷袭,他们就能守得住家园一样。

李泰顺着刘阿七手指的方向望去,便见到耸立在塬顶的一座城池,这城池同样因地势而建,形状呈不规则的椭圆形,将一片丘陵中地势出众的一座山头大半都给包覆其中,一边是陡峭的坡岭岩壁,一边是蜿蜒曲折的河道。

刘阿七又在一旁解释道:“这座乌突城地当陵水的中游,地势阻连南北,向北可以直达肆州,向南直通大河,东贼常常招募杂胡贼部驻守在这里代替他们把控地方,加害诸部!”

乌突城的这个名字,李泰是知道的。

不只是因为当年尔朱氏残部势力在慕容绍宗的带领下逃窜至此而最终被高欢于此收降,也因为他之前第一次在北州追剿稽胡时所猎杀的那名刘平伏之子刘镇羌,便曾被东魏将其部属安顿在此。

离石胡众桀骜难驯,长久以来都是东魏晋阳霸府附近的危患。在腾出手来将之大举肃清之前,高欢便一直奉行以胡治胡的策略,从西魏境中招募不容于西魏的稽胡来收拾其境内不受霸府管制的稽胡。

刘阿七所谓的杂胡贼部,说的便是这种情况了。而李泰今次做的事情,也是拾东魏之牙慧,用你之前的手段来恶心你。

由于吕梁山的存在,自陕北渡河之后也无法直趋山西腹地的晋阳,而在吕梁山西麓也并非尽是崎岖山岭,经过大大小小水流经年累月的冲刷,也形成了一道地势尚算低缓、沿着黄河东岸分布的陂塬。

乌突城便位于这狭长陂塬的最北端,东魏只需要将这座城池控制在手中,向南便可沿着陵水河道一路扫荡离石诸胡。而离石胡想要重返故地,也必须要将乌突城给攻夺下来,否则随时都有可能被东魏增兵入此阻其退路,在这片晋西之地被包了饺子。

李泰之前本不打算这么早过河,且先在离石胡在前面折腾一番,消耗一下东魏留守人马的战斗力也好。但是这些离石胡众也真是水的很,入境之后旬日光景,却还迟迟都未攻克这第一个目标。

李泰深知战机如火,东魏虽然大军南下,但留守的力量若真充分调动起来,同样不容小觑。特别一开始的计划进行如果不够顺利,那接下来再有怎样的构想也没有足够的时间和条件加以实施,于是他便亲率一千名绥州人马渡河督战。

当他来到这乌突城外时稍作观望,便发现也不能完全怪离石胡太渣渣,眼前这座乌突城居高临下,也的确是易守难攻。

之前在陕北的战事中,离石胡众折损巨大,李泰厚着脸皮向诸参战大将讨要,再加上他之前在广武城所俘虏的,最终凑起了一万五千多人交付刘库真统率,但其中还有着大量的老弱妇孺,真正的丁壮卒力也只在三四千人之前。

去年生存环境恶劣,过冬物资严重不足,这些离石胡又折损了两三千众。到如今李泰要让他们渡河归乡,前路人马男女壮力统共五千多人,而且在这些人有具体功勋战绩前,李泰也不会给予太精良的武装,无非一些简单的刀枪器杖。

河东的玉璧城也不过只是周长十里左右,而眼前这座乌突城所处地势虽然不像玉璧城那样极端,但城池规模也不遑多让。高欢十几万大军围攻玉璧不下,李泰指望这五千多离石胡残众便想攻夺乌突城,也实在是有点强人所难。

五千多人甚至连这座城池所在的陂塬都包围不起来,刘阿七便将部众们聚成一座大营,设在陵川上游河畔。

这家伙也算是颇知兵事,早前便曾统军将李穆围堵在广武城中,虽然也是仗着人多势众,但能控御这么多人马,本是也是一项颇为难得的本领。

由于没有精良的军械武装,也没有条件打造强力的攻城器械,刘阿七几次组织攻城都没能有什么大的突破,仅仅只是将守军的兵数和战斗力试探一番。

原本李泰还觉得进攻一个悬设在外的城池据点简直太轻松了,战术简直一拍脑门就来,把陵水河道挖开引走、渴死他们,要不堆土山,堆得比这城池还高,居高临下的干,地道都不用挖就干下来了。

可是在实地观察一番这城池地势格局后,他也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头,莫非我李伯山也要在这里小小的快乐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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