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帝业 第244节(1 / 2)

行进的队伍很快轮到这一群人,赵彦深抬眼望去,自有负责引领囚犯的吏员入前小声禀告道:“这是罪官叛将骆超的家眷,当中那对母子便是其妻儿。”

赵彦深闻言后便点点头,直接提笔作判,将这对母子并其女徒没入晋阳宫为宫奴,其余男徒则发付北山为奴。

“恳请将军宽容,让奴等追从主母与少主……”

几名罪徒突然上前叩首乞求,当中一个甚至还解下囚衣内的绷带,从内里抖落出一些珠宝财货,在同伴们遮掩下入前想要贿赂赵彦深。

赵彦深对此却并不感冒,看都不看囚犯两手奉献上来的财货,但别处却有一道目光被吸引过来。

陈元康正带着几员仆从向此走来,视线很快就注意到囚徒们指缝间泄露出来的宝气,站在一旁抬手召来一名现场吏员询问何事,听完后便笑语道:“晋阳宫人多逃散,正该补充一些役用。难得这些忠仆见主人落难仍不肯起,便且都收没蚕室,刑毕之后作宫奴使用,也能共在一处全其主仆情义。”

那些骆氏家奴们闻言后便忙不迭入前连连道谢,他们主人犯下叛逃大罪,他们能够活命就不错了,也就不再计较其他方面的伤残。

陈元康对这些人的感激道谢自不感兴趣,只是眼神示意家奴将他们作贿的财货都收取过来,瞧着家奴手熟模样,显然也不是第一次操作此类事情。

赵彦深自将这一幕收于眼底,但也并没有多说什么。整个东朝贪贿之风盛行,诸如陈元康此类已经算是有节制的了,起码并不违触大的国法禁令。而赵彦深也只能做到自己洁身自好,对于其他人则就管不了太多。

顺手发了一笔外快,陈元康心情变得不错,行至赵彦深案前笑语询问道:“请问赵参军,今日可有邺城来的官使?”

陈元康连日来问,赵彦深自知他所问何事,在案上翻找一通后便将一份公文找出递给陈元康并说道:“邺城收捕清河郡罪户李氏一族男女计二十三员,俱已押赴此间,正于别帐之中等待审断。”

陈元康闻言后眼神顿时一亮,抬手接过那公文看了一看,然后又直往关押着李氏族人的小帐中走去。

小帐内男男女女分坐其间,年纪大的在三十多岁,小的则仍在襁褓中。

其中一个长相稍显老成、但年纪也只而立的青年对坐在最里面一名妇人小声道:“叔母,此间有相识者递信说此番拿捕我家,是因为阿磐他率西军人马来寇晋阳,于此间作业甚大,高王因此震怒……”

“怎么可能!阿磐他才多大?”

这妇人正是李晓的夫人、李泰之母卢氏,听到侄子此言,忍不住便瞪眼惊诧道,实在是难以置信此番无妄之灾竟是受离乡数年、杳无音讯的长子连累。

其他族人们得知这一消息也都有些接受不了,正自小声议论,陈元康已经阔步走了进来。

帐内几名成年男丁忙不迭起身迎上前去,将女眷们护在身后。陈元康对他们警惕眼神不以为意,只是作揖笑道:“诸位想必就是故宣景公族人,此间渤海大王世子高大将军因有事询,故而遣使就乡访召。

但今大将军公事繁忙,暂时不暇来见诸位,请诸位于此暂候短日。某乃大行台右丞陈元康,奉命入此安抚诸位,诸位若有什么需求,直告无妨。”

“多谢陈右丞慰问,能得高大将军垂顾,是某等乡士荣幸。唯此间女眷宿居军帐多有不便,兼且不知外事,问也无益于题,请问陈右丞能否将诸女眷引赴晋阳亲友户中暂作借居。某等于此专待世子垂问,绝不对不敢有所隐瞒!”

此间年龄最大的李氏族人、李晓的侄子李裒入前一步,向着陈元康深作一礼并恭敬说道。

陈元康闻言后却叹息一声,旋即便说道:“陇西李氏天下名门,诸位虽然乡居在野,但也有诸多亲友在朝或是在府,想必也有耳闻此番何以召见于晋阳。世子雅重士流,其实不欲迁怒加害,将诸位引至此间是为保护。唯是前者晋阳动荡太深,你等族亲李泰为祸太重,若贸然行于街市,恐真有不测之祸。”

听到陈元康这么说,众人才终于确定先前所听闻不是假的,原来他们有此遭遇真是阿磐那臭小子连累,虽然心里难免怨念,但又隐隐有些自豪。这小子旧年在乡便搅得四邻不安,如今在事更加让邻国警惕,可真不是个吃白食的!

“这是舍弟季璩,便且留此听使,诸位有事也可使他来告。我还有公务在身,便不暇久留了。”

陈元康又指了指身后一年轻人对李氏众人说道,对他们可谓客气的很,虽然没收钱但也很上心,待见帐内的确是有些狭窄,于是便又吩咐道:“转告赵参军再匀出一帐供此使用,另此间还有孺童少子,牵两头带乳母鹿过来……”

听到陈元康无微不至的吩咐,李氏诸子弟也都忙不迭再作道谢,陈元康则顺势问了问几个怀抱小童是男是女,并感叹道:“我户中也有小儿新生,情知为人父母着实不易,怀抱当中忧其饮食,黄口之日忧其教养,成人之后忧其婚配。唉,操不完的心事!”

第0436章 敕勒之歌

在将陇西李氏族人们安排一番后,陈元康便径直返回了大丞相府。

高王归后便一直缠绵病榻、休养不出,因此如今晋阳霸府军政事务借由世子高澄掌管处理。

晋阳事务远比邺都要繁忙重要得多,特别大军败退而归后,更有大量的善后事宜亟待处理,足以令人焦头烂额。

最开始一段时间里,世子也的确有些手忙脚乱。他虽然从少年时代便已经入朝辅政,但需要经他手处理的也仅仅只是一些场面事情,真正重要的军政大事仍然汇总于晋阳霸府,乍一接手当然是有些无所适从。

但世子的学习和适应能力都是极强,在多位丞相府重要属员的辅佐提点之下,他很快便适应了这些事务种类与节奏,处理起来虽然还谈不上游刃有余,但也算是有条不紊。

在没有高王坐镇的情况下,渐渐将霸府事务重新纳入了正轨。虽然一些方面仍然不如高王主政时那么运作顺畅,但也只是因为新人事新作风,府员们配合不上世子的行事风格,而非世子能力不及。

陈元康返回霸府直堂的时候,廊下立有十几名官员于此等候宣见。

这些官员们倒也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急需登堂奏告,只不过是因为世子精力旺盛、才思敏捷且想法诸多,又不耐烦诸处传召等待官员们到来,故而索性着令各司皆置一员于此,随时登堂备问。

直堂中,世子高澄端坐于主位,面前案上摊放着几份公文,一边提笔勾写,一边同案侧两人进行交谈,当见到陈元康行入进来后,便示意他且先落座于下首,自己则仍继续同下属谈话。

陈元康便先坐在了一边,侧耳稍作倾听,便听到世子是在交代北山长城边防事宜,心中便不由得又是一叹。

此番晋阳遭受袭扰,所造成的祸患可谓深重。虽然眼下晋阳周边局面算是勉强稳定下来,但别处仍然余波不断。

特别是北山长城外,早前已经被痛剿一番的步落稽刘蠡升残部本来已经龟缩于云阳谷不敢为患,但今借着西贼入寇之际再次肆虐起来,使得北山长城外骚乱不断,肆州等各地遭受祸害尤深,

若是往常,这些贼胡敢于如此肆虐,那自然是见到多少就杀掉多少。可是如今大军新败归国,高王又病难视事,世子骤担大任,眼下最要紧也只是暂时稳定住核心区域,将这些贼胡扰患封锁于北山长城以外、不使继续向内渗透,等到国中局势有所稳定之后再图镇压扑灭。

本着这一思路,高澄将有关北山长城的防务调整快速交代一番,因恐两名事员听记的不够清楚,先着令他们复述一番,确认无误之后才准他们书写于纸面上,并着令尽快去实施。

陈元康见到这一幕,心中又忍不住感慨不已,如果说世上有什么天赋异禀之人,那么一定就是眼前的世子高澄。

其人聪慧敏捷,简直就是陈元康生平仅见,许多事情别人还在斟酌品味,但世子却已经能够举一反三,理解与反应能力较之寻常人不知高出了多少。

不过人无完人,世子当然也不例外,因其本身过于聪慧机敏,故而也颇恃此自傲、有的时候就会显得固执且自负,不好与人相处。

但这样的小节也都无伤大雅,其人如此一个家世身份,即便不好相处,那也必然是别人的问题,燕雀又安能比肩鸿鹄?

陈元康尚自遐思,高澄已经垂眼向下望来。感受到这目光的注视,陈元康忙不迭站起身来,并将文书递了上去:“启禀世子,陇西李氏众男女族员俱已被押引抵达。”

高澄接过那文书快速浏览一番,旋即脸色顿时便是一沉,片刻后便冷笑起来:“那贼将李泰长驱直入、出入此间,可谓颇有方略,想来可知其同族近亲应也不乏才器可观者。但此户中丁男诸员,竟无一人居官在事,这陇西李氏高傲得很呐,莫非是觉得我不配驭之?”

陈元康虽然是有些钦慕陇西李氏门第家声,但也还没有到要为此犯颜直谏世子的地步,闻言后便也附和说道:“这些名门子弟祖荫厚重、不患出身,虽高卧阁门之内自有功名入户来催,所以不必敏察时势、不必敬奉恩主、不必勤于建功,状似豁达无欲,实则大贪无度……”

“右丞这一番话,可是怨念颇深啊。大道之内,人各有其分属。诸如此类或许各自都有门资可恃,但却全都不如右丞入我肺腑之身,这算不算是各有所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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