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帝业 第402节(1 / 2)

虽然其行动遭到了反击瓦解,但谯淹的本部势力却并没有受到太大的损失,仍然盘踞活跃在涪水下游的遂宁与垫江之间。

由于李迁哲等人一直驻守在阆中附近,所以对于蜀中整体的局势变化了解也不够全面。当他将自己所知的讯息交代完毕后,便又对宇文贵说道:“末将得讯之后,即刻率众来迎,阆中城内仍有贺若开府督军驻守。如今涪水沿岸声势沸腾、乱军蚁聚,化政公师众新入,也可暂时移步阆中稍作休整,而后再觅时进军成都。”

单单蜀中边缘地带闹乱声势便已经这样严重,而成都方面也并没有什么好的消息传来,稳妥起见,暂时移步阆中倒也不失为一个权宜之计。

可是宇文贵一想到自己此番入蜀所率不过两千军众,而来自荆州的却有足足一万人马,他若听从李迁哲建议前往阆中,一旦彼此间产生了什么意见分歧,他可未必能够指使得动这些荆州人马。

虽然这只是极小的概率,可一想到行前宇文太师的暗示叮嘱,宇文贵也不免有几分做贼心虚的感觉,想了想还是摆手说道:“军情如火、不暇闲坐,趁我师旅新入、士气正锐,正应从速破敌,不宜折转避战!”

言虽如此,但就连李迁哲也不能提供此间准确的乱军情报,他们甚至连乱军主力何在都还没有搞清楚,自然也不能轻率行动。

于是宇文贵一边继续分遣使者向潼州城催促,一边加派斥候去查探乱军势力分布情况。

一直到了李迁哲抵达后的第二天,坐镇潼州的行军长史叱罗协才姗姗来迟。他倒不是刻意冷落怠慢宇文贵这个新任的益州总管,而是亲自护送一批粮草辎重前往成都,今天才刚刚返回,然后才即刻来见。

“此间乱军虽然数众颇多、声势不弱,但多乡野杂卒、乌合之众,甲械不足、车骑俱无,各自据守川谷湾流,我军轻骑出入,贼亦难阻……”

叱罗协无疑对此间乱军情势更加了解,但在讲完这些乱军的缺点之后,也是忧色难掩的说道:“唯今所患乃是贼众悍不畏死,追至即走、击之即散,但师退之后不久便又聚啸川野,贼性顽强。蜀人贪乱乐祸,当真是让人忧困难解,似乎只有赶尽杀绝,才是永除后患之道!”

讲到这一点,叱罗协也是一脸的无奈,其实盘踞在涪水一线的这些乱军,他已经出击多次,而且多有胜绩。但就算是将这些乱军追杀驱散一空,但也不过是旬日之内便又会重新聚集起来。就这样分聚离合,虽然不像精骑部伍那样聚散迅速,但也折腾的人疲于应对。

“叱罗长史或有不知,巴蜀之间多有僚蛮。此诸种族短于耕织、不擅生产,短小刁悍,好争喜斗,易乱难安,久为地表祸患!”

听到叱罗协这么说,李迁哲便又解释说道。

僚人本非蜀中土著,而是由成汉时期自西南地区大举迁入蜀中。这些僚人生产技能不高,社会组织也非常低下,不尊父母、不念恩仇,性格又残暴好斗,因为蜀中接连遭遇战乱使得生民大减,让这些僚人大举涌入蜀中。

之后蜀中每有兵灾暴乱,都少不了这些僚人的身影。他们本就好以劫掠为生,也因其好斗之性而被许多豪强大族所蓄养,尤其很多蜀中豪强作乱时都习惯煽动僚人部落以壮声势。

对于这些僚人而言,聚众作乱跟耕田渔猎似乎也没有太大的区别,虽然风险性高了一些,但所得也丰厚,所以就出现频乱难安的情况。

只看叱罗协所描述的这种情况,很明显那些作乱的氐酋豪强们也煽动起了为数不少的僚人从乱。

别说叱罗协对此束手无策,就连熟知其习性的李迁哲对此也没有太好的方法,因为其他组织度较高的武装势力,搞定首领基本上就差不多可以平定了。但是僚人你干掉他们的首领,他们随时再推选一个,干脆连首领都不要了,大家找准目标抢就是。

所以对于这些被煽动作乱的僚人,最好的方法就是暂且圈禁在一个固定的区域中,长时间的捕猎擒杀,逐渐的镇压加收编,才能渐渐磨去其凶性,整编教化要比其他族类用时更久。

宇文贵虽然了解了这些,但还是着令针对涪水沿岸的这些乱军营栅进攻清剿一番。过程乏善可陈,毕竟正如叱罗协所言,这些乱军声势虽大但却甲械粗疏,而且机动力不强,稍加冲击便一哄而散,与西魏精锐骑兵完全不是一个档次上的对手。

宇文贵当然也没有时间留此等待乱军重新集结,原本想安排一支精骑沿着涪水继续巡逻肃清,但在涪水沿岸根本就没有可以提供给养的据点,而潼州城近日来为了筹措成都驻军所需的给养便已经忙碌不已,也没有积储可供此安排。

于是宇文贵便只能暂且先率部继续往成都而去,在成都平原上虽然偶也会遇到一些乱军踪迹,但大多不敢入前触犯,早早的便游遁开来。

望着那些退避奔走的矮小蜀马,李迁哲忍不住叹息道:“蜀中本无劲骑,萧纪制蜀多年才整聚骑兵数千,皆从之东去。今又有蜀马奔走于野,想必其败师已多游遁西归,若不从速诱召击破,恐怕蜀中局势更将糜烂。”

数日后,一行人抵达了成都北郊,而尉迟迥也早已经率领众将于此等候。之前这里是他接纳蜀人投降的地方,而今却成了他交割军政大权的地点,心情自是复杂至极。

待将一应兵符信物当面交付给宇文贵之后,尉迟迥回望南面的成都城,忍不住长叹一声,不无愤懑的沉声道:“李伯山,小人也!不能容我,竟使……”

“魏安公请慎言!公用兵失术,贻笑于此,岂李大将军所迫!”

他话还未讲完,便被跟随在宇文贵身后的宇文善出声打断,旋即李迁哲等荆州诸将也都纷纷上前一步,怒视向尉迟迥。

尉迟迥眼见这一幕,先是略作错愕,片刻后那英武不俗的脸庞顿时羞红起来,他牙关错咬,剑眉怒竖,颌下的胡须也轻颤起来,直至宇文贵发声训斥其子,才转身向自己的亲信部伍行去。

第0758章 难防虎狼

正当西魏伐蜀陷入僵局之际,江陵的南梁朝堂上也展开了一系列的纷争辩论。

八月的江陵,暑热之气逐渐消散,凉爽的秋风吹拂全城。但城中的人情氛围却并没有因为时令的变化而转为寒凉,仍然洋溢着满满的欢乐喜庆。

江陵近年来可谓是多灾多难,之前侯景乱军西征来扰,不久前又陷入两线作战的窘迫困境。虽然战火并没有直接蔓延到江陵城中,但那股风声鹤唳的紧张气氛对城中士民而言也绝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幸在有当今圣上和一众文武贤良们同心协力、共渡难关,使得江陵一次又一次的免于祸难侵害。

当这一次蜀中乱军被击败之后,皇帝萧绎在江陵的威望一时间也是再攀新高,群众们纷纷走上街头载歌载舞的庆祝大胜,直叹但有贤明至尊治世牧民,江陵士民便能永免于灾祸的虐害!

可是这股欢乐喜庆的氛围还没有持续太久便被突然打断,破坏气氛的正是江陵士民们所顶礼膜拜的圣上萧绎。

随着巴蜀的乱军也被平定下来,一个之前便被推迟冷落但又不得不面对的问题又被重新翻了出来,皇帝萧绎下诏将还旧都建康。

这一道诏书发布之后,顿时便在江陵朝野之间引起了轩然大波,不只民间士民人心惊疑不定,在江陵朝堂中也是争论不休。

萧绎虽然在江陵称制未久,但江陵文武群众规模却是不小。在过去持续了三年多时间的侯景之乱中,作为南梁第一大军府所在,便多有建康和各方朝臣名士们为了躲避战乱而奔赴江陵。

随着萧绎平定内外的叛乱、中兴称制,这些人也都陆续见用于朝堂,并且在江陵朝堂上积极发出自己的声音。尤其是在迁还旧都这一个问题上,各自都踊跃的表态。

在这众说纷纭的声音中,基本上可以分成两种意见,即就是赞同迁还旧都和希望定都江陵者。这两派意见各自也都有着自己的代表人物,其他文武群众则就各自支持一方。

希望定都江陵者,主要以江陵本地人士和萧绎原本的西府旧僚为主,持此意见者主要有领军将军胡僧祐、吏部尚书宗懔等等。

这些人或是世居江陵,或是长年居此为官,无论是在感情上还是出于利益的诉求,当然都希望这样的局面继续维持下去,不肯远赴建康。

他们的意见也很充分,侯景之乱持续数年,建康城早已经被摧残的残破不堪,不只是城中闾里建筑,就连宫苑殿堂和百官府廨都鲜有完好。更何况江北淮南之地已经多遭北齐吞没,除了一道长江天险已经再无阻隔。

在这样的情况下迁还旧都,不只君王无所安置、起居草草,就连生命安全都无从保证。反观江陵这里,早在圣上治理之下繁荣有加,历经危难而无受侵害,可谓是天意庇佑的龙兴之地,舍此别就实在是不智之举!

大多数的江陵人士和西府旧僚也都同意这一观点,力谏皇帝不要转迁建康。

支持迁还旧都的主要有黄门侍郎周弘正、尚书仆射王褒等,抛开他们所提出的理由且不说,单单看他们各自的出身,便可以明白他们为何力主迁回建康。

王褒出身琅琊王氏,便是王与马共天下的那个琅琊王氏,其祖上乃是东晋名相王导。至于周弘正则出身汝南周氏,其祖上同样也是东晋元帝司马睿时期的名臣周顗。

周顗的名气自是不如王导那么大,但王导因知留下的一句名言却也流传甚广:“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伯仁即就是周顗的字,东晋王敦作乱时,由于王导对周顗的误解和嫉恨而使王敦将之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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