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2 / 2)

李司净仍在挣扎,“我就看看独孤深的外公叫什么——”

他的话断在吻里。

虽说别想太多,李司净不可能不去想。

现场在补拍昨天的部分镜头,他一直盯着独孤深。

他不觉得自己会莫名其妙梦到外公,也不觉得外公会无缘无故说这样的话。

以至于他越来越介意,终于叫住了独孤深。

“阿深,昨天你掉进了水里,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独孤深总是回避大家的视线,这一次眼神专注的看他。

“没有。”

李司净对人的情绪敏锐无比,他总觉得独孤深有哪里不一样了。

“你可以休息的。现在你的戏份没那么密集,可以安排好时间再拍摄,不用给自己太大压力。”

他温和的劝慰,似乎触动了独孤深。

一贯沉默的家伙,这次竟然仔细的端详了他,仿佛经历了一番内心挣扎,才轻声回答道:

“我是有一些压力,但我认为这可能是……”

他迟疑片刻,找了个合适的措辞,“入戏太深罢了。”

李司净能够感受到独孤深的谨慎。

可这份谨慎,夹杂了许多不同的东西,令李司净不敢掉以轻心。

出于外公的叮嘱和他莫名其妙出现的幻觉,李司净不得不继续说道:

“阿深,演戏是这样的。特别是你的情绪经历了重大波折,就会对这个世界产生怀疑、产生埋怨甚至是产生敌视,都是正常的。”

“但你要分清楚,这样数十倍、数百倍的强烈情绪,是我们那一刻的情感寄托,你演完了,必须要出戏。”

“你从戏里走出来,感受到的才是自己的情感,现在的那些孤独、那些不想活、那些没有价值,都是林荫这个角色给你的情绪错觉。”

独孤深听了,眼神里流转着错愕的光。

“你也是这样吗?”他反问道:“用数十倍、数百倍的强烈情绪,去创造了这样的一个故事,不断孤独的在梦里徘徊,和林荫一样不想活了吗?”

李司净一听,仔细打量起独孤深。

仍是他熟悉的模样,却问出了他意想不到的话。

“是。”

李司净诧异的回答,更笑着夸道:“阿深,你很聪明,能够察觉到我大部分的创作意图。《箱子》确实是我的梦,不止是梦想和希望,更多的是曾经经历的痛苦。”

“你演戏的时候,感受到的痛苦并不是真实的,那是林荫带给你的,所以你不要误认为是自己的痛苦。”

即使那些痛苦,都是他希望独孤深挖掘的情绪。

也不愿意独孤深一直在这样的情绪里,沉浸下去,毕竟《箱子》的拍摄已经平安度过了那些情绪低沉的戏。

可是,独孤深竟露出一丝忧愁,担心道:

“你也不能认为那是你的痛苦。”

李司净被他说得一愣。

“这一切不该是这样,记录是为了往前,不是为了回头。”

独孤深的眼眸泛着异样的情绪,他皱着眉说得格外凝重,“在这座山里,没有人值得用另一个人的命来换。”

瞬间,李司净的耳畔蜂鸣,仿佛回到寂静午夜持续不断的鸣响。

他视线模糊,头脑昏黑,甚至不确定眼前站着的是不是独孤深,又是不是他的幻觉。

在尖锐又清楚的痛苦里,他浮现的念头竟然是:

周社哪儿去了!

“司净!”

他听到熟悉的语调,从身后传来。

温柔的怀抱,安抚了他五脏六腑即将冲出躯壳的痛苦。

他几乎能够感受到血液沸腾的烧灼,每一寸,每一分的脉络,都在粗砺的割破他的神经末梢,激起极强的疼。

唯独一只手掌捂住他的眼睛,清冽的缓解他的痛苦。

“司净。”

是周社的声音,冷若清泉,驱散了苦痛。

李司净蜷缩在熟悉的怀抱,侧脸紧贴在他胸口,整个人失去了力气,唇齿冰冷得颤抖。

“刚才……我……”

他想说,刚才他听到了独孤深的话,仿佛触及了什么痛苦开关,令他情绪翻腾,气血倒涌。

他急于去问周社,却被周社压住了唇。

“嘘——”

周社轻声阻止了他克制不住的疑问,将他抱得更紧。

“睡一觉就好了。晚安。”

李司净沉沉睡去,周社的冷漠视线看向眼前的年轻人。

他的灵魂早已苍老,他的躯壳仍是稚嫩。

周社只是说:“留你活着,是司净的愿望。如果这山里没有值得换回来的命,李灿芝也不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