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2 / 2)

他幼儿园的时候,那个看不见的叔叔,应该是当年的周社。

只是不知道那时候的周社,是穿着灰色长风衣神色冷漠的男人,还是跟现在似的,穿着白衬衫倚在床头,耐心守他,温柔体贴得令他安心。

李司净已经习惯去端详周社的睡颜。

剑眉漆黑,眉峰蹙起,每一寸都与梦境中冷漠的男人既然不同,他无比清楚那双闭起的眼睛,会如何温柔专注的看他。

周社是不一样的。

即使是装出来的温柔,只要能够装上一辈子,李司净也甘之如饴。

一切痛苦都是幻觉就好了。

李司净发誓,拍完电影,上映结束,他就去吃药、去住院。

做一个情绪稳定的人,大方坦白自己对周社的依赖,按照正常人的方式,谈一段正常的感情。

他伸出手,想握住周社的手,休憩的男人随之睁开了眼睛。

那双始终清明的眼睛,闪过片刻涣散,脆弱得李司净心生怜爱。

“周社,我害怕你消失。”

李司净握住周社的手,指尖摩挲宽厚的掌心,感受着真实肌肤散发的温度。

曾经他害怕周社出现,现在他害怕周社消失。

“你不要走。”

周社回握了李司净的手,似乎知道他需要亲身确认周社的存在,俯身轻轻吻他。

气息交缠的吻,安抚了李司净的痛苦。

但他始终挥散不去记忆里空荡荡的跷跷板。

梦是现实的预兆,他也相信,周社正如自己所说那样,曾看他长大。

可是,为什么他的记忆里,完全没有周社的影子?

那些看过他、抱过他、和他说过话的周社,离开那么多年,消失得无影无踪,到底去哪儿了?

李司净不敢问。

他脆弱的惊恐,没办法被一个轻吻驱散。

周社似乎读透了他的心,宽大的手掌哄劝一般抚过他的背脊,令他无暇分心,战栗颤抖。

又在一切归于平静之后,将一件冰凉的东西塞进了他的手里。

那是周社给他的刀。

他有时放在口袋里,有时压在枕头下面。

因为他不再做梦,也没有刻意去想将刀保管在什么地方。

反正这是周社的刀,总会出现在他身边,成为了李司净分辨梦境和现实的唯一依据。

然而,周社这时候又拿了出来。

“我不在的时候,不要忘记我说过的话。”

周社说话很多话。

关于这把刀,只有一句——

我只会在这把刀存在的时候出现。

“你要去哪儿?”

李司净本能警觉。

额头传来轻柔的触碰,周社将他拥在怀里,偏偏说出了让他心惊胆寒的话。

“我最近要进山。”

“去做什么!”

李司净本能恐惧那座山。

明明那座敬神山是他拍摄和记录的对象,他也不愿再回到一片漆黑的道路中,找寻不到周社身影的过去。

周社的掌心覆盖着他的脸侧,手指顺着他的耳畔,缓解着他惶惶的情绪。

“你每天去拍戏,我去收拾那些纠缠不休的孤魂野鬼。”

周社声音很轻,带着笑意承诺。

“等你每天拍完戏,不用担心,等着我,我一定会回来。”

周社要走,但给了李司净承诺。

于是,他听了周社的话,习惯了带着那把短刀出行。

冬季厚重的外套,正适合他将手藏在口袋里,去握周社那把刀。

短刀不过指长,两寸宽。

明明在万年的梦里,他为了阻止万年自杀,这刀能割得他鲜血横流。

这时盈手可握,温润如玉,带着掌心发烫的体温。

镇住了他全部幻觉。

李司净守在拍摄现场,按照计划,追着祭祀队伍和逃亡的主角们,一路从资料馆拍到半山腰的土地庙。

没了周社在拍摄现场,李司净心里发慌。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变得如此脆弱,习惯了的黑影烂泥蛰伏在视野里,早就不会让他恐惧,他依然静不下心来。

《箱子》的拍摄到了紧要关头,纪怜珊饰演的小玉,在承诺带着林荫前往祭坛之后,他们就开始了一段艰难的旅程。

暗中埋伏的人马,成为了他们揭开真相的阻碍。

狭窄的山路,在祭祀的欢天喜地乐声中,显得风平浪静,但他们每一段的前行,都需要谨慎又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