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1 / 2)
“李铭书,你是怎么变成人的?”
李铭书显然诧异,思考了片刻才说:
“您曾经问我,什么是爱,如今又问我,怎么变成人,这其实都是同一个问题……”
“爱是人的执念,是一己私欲,有了这样的执念和私欲,就成为了人。”
李铭书老了,语气依然沉静,将一块石头作为靠山,平静的与他对话。
“您愿意保护他,已经是胜过时间与空间的爱。”
“他活着,就是您作为人的证明。”
李铭书需要他的证明。
证明自己愿意对李司净放手,让李司净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活下去。
他失去了名字,他不是人,却因为李司净,想要拥有作为人的资格。
祭坛的日夜仍是无趣,但他渐渐会走向李司净的梦境。
那些梦中纠缠李司净的欲望,是从祭坛流淌出去的污秽,在孩童的梦里,变为挥之不去的阴影,折磨得李司净脸色苍白。
李铭书为了清除那些欲望,让更多的人来到了这座山。
人越多,声量越大,孤寂的深山反而越加广阔。
他感受到山里流动的空气,变换的规矩,听到女人的笑声。
还有尖声厉气的讽刺。
“杀了他们有什么用?还是李铭书有本事,改了这座山的规矩。”
他不跟一个孤魂野鬼一般见识。
甚至突然意识到李铭书为什么要唤这东西为“妻子”,也理解李铭书为什么要耐心告诉李铭书,他是小叔。
父母、子女。
妻子、丈夫。
侄子、小叔。
人是自私自利的生物,总要冠以特殊的称呼,才会显得亲近。
这也是人的规矩。
人有人的规矩,司净有司净的规矩。
在这座山里,他为了实现永不止歇的愿望而活,曾经为李铭书实现过愿望,如今又要为李铭书的女儿实现愿望。
那个依靠着一块石头,才能平安长大的女儿,轻易的就要放弃自己的命。
“我愿意换我的儿子健康长大,我愿意换他再也不要梦到这座山,再也不要梦到您。”
“那不可能。”
他比谁都清楚,“李司净属于这座山。我可以不再走入他的梦,但他依然会梦到这座山。”
因为李司净属于他。
可惜女儿成为了母亲,愿望比什么人都要执着的得可怕。
李灿芝和李铭书,为了李司净,要毁掉祭坛,要杀了他。
但这连绵无声的大山,才是将人困于囚笼的祭坛。
蛰伏在山中难以消散的欲望,渴求着一条条鲜活的命,填满它们无尽的沟壑。
李司净没有了母亲,也失去了外公。
“妈妈……外公!”
李司净那么小的身躯,却能发出嚎啕的哭声,彻底与这座山、与他连在了一起。
共同做着一场属于他的噩梦。
在他的噩梦里,不会有妈妈,不会有外公,只有他。
他想,他可以照顾李司净。
他已经学了很多照顾孩子的办法,他不会让李司净受苦。
但他斩碎那些纠缠不休的黑影,让欲望彻底远离李司净的躯体,也无法阻止李司净说:
“我害怕。”
李司净在自己的梦中,连看他都感到害怕。
他捂住那双满是恐惧的眼睛,感受到李司净的眼泪,一滴一滴,逐渐在他他早就灰飞烟灭的心口,阵阵抽痛。
原来他也有害怕的时候。
他害怕李司净哭泣。
忽然他就懂得了李铭书所说的爱是人的执念与私欲,忽然就明白了李灿芝回头的理由。
这些人为了另一个人能够活,甘愿去死。
他守着祭坛,轻而易举就能找回李铭书,即使躯体腐朽,时间短暂,他也要让李铭书活过来。
因为——
“他需要你。”
李司净需要李铭书这样的外公,需要李灿芝这样的母亲,需要周卫那样的父亲,却不需要他。
他以为自己获得身为人的资格了,却因为李灿芝的消失,变得犹豫不决。
他在李司净的痛苦挣扎里,抱住这具无法承载他污浊灵魂的躯体。
“你不该来到这里,这里会毫无保留的袒露你的懦弱,你的恐惧。”
还有他的欲望。
“等你从梦里醒来,你会忘记我,忘记你所有害怕的一切。哪怕不小心在灵魂的指引之下,再度见到我,你也会遵从本心,远离我、逃避我。”
“司净。”
他无法再看怀抱里的那双眼睛,因为他害怕自己会舍不得放手。
“我会斩除你的懦弱,你的恐惧,你的梦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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