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1 / 2)

彼时连那桃花都还没尽落呢。

“我没事……”杨心问听见陈安道温声道, “时间紧迫,我没事的。”

“时间紧迫”分明不能成为“没事”的理由, 这其中毫无道理。

可这对于陈安道来说已经足够充分, 他抓紧了乌木杖, 重新站直了身体。双眼自地上的尸身越过, 落到了李正德的身上, 许久才道:“师父, 把阵停下吧。”

李正德的眼低垂着, 他身上已经落满了雪, 似是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站了许久。他能就这么从冬天站到春日, 从过往站到将来,如孩子堆起的雪人,能工巧匠雕凿出来的石像,除了不能是李正德以外,他能是任何的东西。

他慢慢开口:“为什么要停?”

“玄枵长老和阳关教联手,目的就是让三元醮的事大白天下。山门上下的禁制已破,被昭雪吸引而来的人很快就会聚于此。”

后面的夏时瞪大了眼,只当自己听错了。

陈安道的耳边还萦绕着岳华兰的呻吟,哪怕是垂死,在这样的痛苦之下似乎也会有叫疼的气力。

他们难以忽视这近在咫尺的食人血腥。

最先崩溃的是上官赞。

“麻沸散……”他嗫喏着,忽然打起了嗝,那嗝听起来怪异又好笑,一下一下,越来越响,自他肋间传来,把他整个胸口都抽得疼痛起来。

他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捂着嘴,于是便分不出来捂耳朵的余力,岳华兰的呻吟便这样一寸寸地凿进他的心魂之中。

“已经全部用上了,但陈夫人日前剔除灵脉时用得太多,如今这麻沸散对她的作用不大。”关家的小弟子面无表情地答道。

他们正在用自己的内衫裁冠,侧缀麻络,是在做守灵的梁冠。

杨心问忽然拧紧了眉,转过身来——他听见了人的脚步声。

脚步声沉重,但快得惊人,是凡人急速奔跑的动静。

“师兄,山下的人上来了。”

陈安道将余光从他母亲的尸骨上撕下来,那疼痛顺着他的眼一路进了心脉,可他面上依旧平静,继续对李正德说:“浮图岭周遭的所有百姓都在奔赴此地。如若三元醮的事暴露了,天下人群起效仿,彼时人人自相鱼肉,为了这无上的暴力铤而走险,生灵涂炭,尸横遍野,这如何使得?”

李正德偏了偏脑袋,头顶的一捧雪落了下去,他似在思索,却没有开口。反而是他身后的叶珉上前一步,笑道:“人人自相鱼肉,至少好过一无所知地上了砧板。”

他神色平静,杨心问没能从他的脸上瞧见丝毫的端倪,那浅笑的模样与他们初见时一般,也与那日谈及叶家时别无一二。

“人的命合该握在自己手中,谁给了仙门权利去决定谁生谁死?他们理应知晓一切,待知道了这一切,他们也该为自己的命负责,是杀还是被杀,又与你我何干?”叶珉的指搭在他腰间的锦囊上,今时今日,杨心问能从中看出一丝魔气。

杨心问见他一边说一边看向了李正德:“你说呢,师父?”

李正德没有回答,但是他无声地站在那里,便已是他的答案。

见虚而空的大道理没用,陈安道立刻从善如流地换了策略,开始动之以情道:“可是师父,如果天下人都知道了而此事,那我和师弟又要怎么办?”

他言语间牵起了杨心问,又一手拄着乌木杖,朝着李正德走近。

陈安道走得有些慢,步子发虚,杨心问更是浑身浴血,披头散发,狼狈得只勉强看得出是个人。

他们俩这样朝着李正德走去,就仿佛这世上最可怜的孩子寻到了依靠,李正德已然落雪的眼睫终于颤了颤,不自觉地往前踏了一步。

虽然杨心问被此情此景恶心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还是配合地垂着脑袋。

“二师弟长大了。”叶珉的声音传了过来,“这样卖可怜的把戏,你以前是不会用的。”

陈安道没有一点被揭穿的窘迫,反而迎上了叶珉的视线:“我不愿被世人当做猎物般追杀,有错吗?”

“自然没错。”叶珉的神色带着些无奈,他先是看着陈安道,接着又看向了杨心问,“虽然我这样说,你们必然是不信的,可于我而言,你们便已是我在这世上最在乎的人了,若能与我一起好好活着,我是愿意付出任何代价的。”

杨心问忍无可忍,咬着牙道:“是‘好好活着’要紧,还是‘与你一起’要紧?究竟是师门情深还是逆我者亡,大师兄不说明白,我如何听得懂?”

叶珉脸上的笑意却是越发深了:“你还愿意叫我一句大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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