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1 / 2)

“哥。”陈安道似是有些困了,“我口渴。”

不是他渴了。

杨心问的嗓子也泛着甜腥,他眼见那烟将他们包裹,惨叫声已此起彼伏地响起,那烟是杀人烟,如刀刃般潜行,寻到要害处便手起刀落,悉数割下。

割下还不算完的,他们的血肉宝贵,卖到市面上也不过一串铜钱的贱命,现下却连一根头发丝都是宝贵的。他们的皮肤开始溃烂,那烟如铁水般将他们消融,却不算很痛,只是瞧着万分可怕,要眼见着自己一寸寸地消失,只留下些白骨散在原地。

“一会儿……”杨心问的腿已经不见了,他哄着陈安道说,“莫怕,一会儿……一会儿哥给你寻点水去……”

他红了眼眶,分明还记得要找夏时在哪里,可周遭的嚎哭声与那风沙卷在一起,吹进了他的心肺。陈安道就在他身边,一点点地面目全非下去,一寸寸地露出白骨观相来。

“我以万民告天。”

自愿或被迫而来的祭品身消,与那烟雾一处,萦绕在坛前跪拜的修士身上。

“此世妖魔横行,人如禽畜。”

血肉脱骨而落地,落地再碎生出血雾。杨心问睁着眼,指尖骨发如散沙碎去,无处可依的“爹”“娘”如冤魂融进沙海,他消散的手捧不到陈安道的哪怕一点枯骨。

修士浑身血污,他自额间一点笔墨写成了浑身的召阵,蚀香馋食了他的衣物和发肤,他犹自高歌:“我等横剑济世,予以此身护佑万民。”

三相业已正坐坛前。观礼肃然,

“奈何邪魔凶海千丈,吾辈血肉难填。”

“上求天道不见。”那修士叩首,“便下请深渊临世。”

天边群鸦掠过,落下点珠来。各路修士仰头观天,急切地接住那珠子,血阵之中无人能伸手,于是点珠落地,碎落时渐起一闪而过的狂草墨迹来。

“涧东求援”

活着本是难事,要死出个声响又何等艰难。

“败了。”杨心问自心底生出了荒凉,那荒凉很快便与他的心爱一同散去,“怎么败了……”

修士身上最后的血阵骤然暴起黑芒,周遭血雾翻涌,他整个人当场四分五裂,迅速溃散成散沙。

随即那风沙滔天起圈,如陆上龙卷旋空向上,周遭百里起转,唯有风眼之处静如止水。

杨心问的魂魄与这万人交融在一起,恐惧与雀跃相继,悍然无惧同贪生怕死悉数具在他的心口,那心坚如磐石,沉进了群魂的沼泽之中。

东阳府即败,西南府又生了大妖,两面夹击,上有九魔生死门的血盆大口久候多时,下又有南海水鬼吞蛟作祟。

他们没有退路了。

“不。”上官见微忽然抬头,“不行。”

闻贯河看向他,她本不愿来此,只是别无选择。世上有多少不怕死的人她不知道,似乎她周围就有很多,但她是怕的,眼下已是落下了泪来。

“你说什么不对!”她赤红着眼,生怕听到上官见微说一句“我害怕,我不干了。”

她再怕也在京城妖祸时提弓而往,这些年平妖镇魔她没躲过一次,只是这次不一样,她没救人,她欠着人命,周遭血雾浓郁,没人能视而不见,她还不知道自己的死到底能不能偿还得上。

无首猴已坐在他的位置上,并未开口,只是默默轻敲两指。

“我不是最好的人选。”上官见微豁然起身,“我不行,我是不行的!早说了骨血道研究有亏,还不能贸然行事,我不行,我不能当骨血!”

“你想逃!”闻贯河抬手一掼,足下重扫,扳肩推背将他生压下地,小几上的酒杯茶盏纷纷滚落在地,她将膝盖顶在他腰后,“你休想,阵已落名!我名*黄钟,他为太簇,你为姑冼,名入识海,你以为你能逃!”

上官见微如蛆虫般蠕动,闻言却是怔怔道:“不错,不错,阵已落名,没得变了。”

他忽而呜咽了起来:“坤卦对应钟,我怎能这么傻,世上哪有至炽又至寒,至盈又至亏之相的人,都是错的,都是错的!”

还不等闻贯河问他错了什么,他又停下了呜咽,睁着眼,死命地挣动着被闻贯河锁在身后的手,险些脱出手腕来,接着抓笔草字,嘴里念念有词道:“应钟乃姑冼三分损,为四寸二分三分二……至阴坤卦落在阳月初冬……”

“你到底在干什么!”闻贯河快崩溃了,眼见要到他们分食他血肉的时候,对方却还没喝下汤药。

“快!快……快将这纸送出去!”上官见微挥笔力就,“给他们拿过去,然后要他们好好看——看清楚,究竟是从哪个方位——哪个部分开始撑不住的,五脏对五行,可以以此找出灵脉的位置!”

闻贯河摇头顿足:“你疯了,你真的疯了,灵脉乃元神所化之物,根本没有实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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