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2 / 2)

陈安道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这两人。

“二位仙师!”却是唐鸾忽然开口。

他迎上来, 在二人面前站定。杨心问斜眼看他, 随即便见他膝下一动, 直挺挺地跪了下来。

这一跪很是结实, 哪怕衣服厚实, 杨心问也能听见膝盖重重砸在青砖地板上的声音。

一旁的唐凤见状也立马跟着跪下。

“前几日在下被妖魔迷了心智,在明察所前多有冒犯,蒙二位不杀之恩,唐鸾感念于心。”说着还双手抚地,是要磕头的模样。

“诶。”杨心问立马以剑鞘顶住他额头,不让他磕下去,“别介呀。”

杨心问温和道:“我才多大,你这大礼我受了怕是要折寿。”

唐鸾和唐凤面露感动:“仙师……”

“况且你又不欠我什么。”杨心问移开剑鞘,微笑道,“事了我还是要杀你的。”

唐家兄妹霎时僵在了原地,跟两座立在亭中的冰雕一般。

湖心四面过风,雪尘贴地而飞,粘在人的衣角靴面上,偷了点热便顷刻间化了。

沏茶的全智和尚闭眼合掌道:“阿弥陀佛,施主何必罔造杀孽?”

不等杨心问回话,那衡阳公一步向前,挥袖道:“大师,此乃俗务,你又何必插手。”

他面上带笑,如春阳般灿烂,极细的眼似鼻上的两道褶皱,让鼓囊的肉挤得看不见:“二位仙师远道而来解我蕊合楼之乱,却被此等阴险狡诈,残忍无度之徒带人围剿,朝廷本就该有个交代。”

“温广栋!”唐凤噌地站了起来,指着衡阳公的鼻子破口大骂道,“你个畜——”

“唐凤!”唐鸾一声厉喝,随即猛地往地上一叩首。

这一叩有如铁锤撼地,恍惚间叫人觉得他的额头都该碎了,衡阳公吓了一跳,忙退后两步,躲在了花儿姐的身后。

杨心问垂眼看去。

冬来连血都流得格外慢些,唐鸾似没了声息般跪俯在那儿,过了许久才见地上渗出红来,漫进雪中,如蛛网般蔓延,落成一朵艳俗的花。

“……应该的。”唐鸾尚未抬起头来,只慢慢开口道,“唐某对二位仙师多有冲撞,以死谢罪本是应当。只望二位万莫将此事牵扯到旁人身上。”

“什么旁人?”衡阳公躲在人后倒是很有胆,“你一个人能调动金莲九座?”

“印山掌与唐某有些私交。”

“什么私交能叫他为了你和明察所作对?”衡阳公摇头晃脑着说道,“况且还不是一人,而是一群神使,现在那些神使可都还在宫里。唐鸾,你哪来的权力能将人安置在宫里?”

唐鸾抬起脸来,额上血肉模糊,还掺着白色的雪籽,显得格外可怖,像是已经生疮流脓的伤口上遍布白色的蛆虫。

他尤跪在地上,唐凤要扶他,依旧巍然不动:“神使是印山掌带来助我的,印山掌不知所踪,本就该按宫里的规制安置那些神使。”

“安置在何处啊?”

“我请太子将人安置的。”

“仙师在此,你还狡辩!”衡阳公怒而一拍大腿,抽出扇来指着唐鸾鼻尖道,“这种大事你想说太子毫不知情?”

唐鸾平静道:“太子对此一无所知。”

“哈啊!好个一无所知。”

忽闻一声刺耳的嘲弄自身后传来,杨心问转头看去,便见一人身着金线压边白袍,胸前肩上补五爪金龙戏珠,头戴玉衡金簪,足蹬高筒长毡靴,飘然消瘦似一缕青烟,不走桥身而踏冰面而来。

衡阳公见状面上一喜,忙下跪行礼:“见过四皇子殿下。”

“行走冰面如常。”陈安道微微抬起头,杨心问弯腰过来听,“四皇子不是修士,他是如何做到的?”

杨心问闻言在陈安道耳边轻道:“确实不是修士,虽沾了些魔气,可自身没有灵力也没有魔气。我听他脚步声有些奇怪,应该是鞋底有些文章。”

“平身。”四皇子负手而来,如鬼影般在众人之间穿梭,随后定在陈安道面前,“仙师大人,您真是越发客气了,以前见了我,尚且会躬身行个礼,如今再见,却是站都不站,好自在啊。”

衡阳公闻言一骇,忙打圆场:“四皇子殿下,仙家本就没这个礼,陈仙师以往是太过客气了!”

“是吗,可听说仙师对着我父皇的轿撵,可尚且会振袖行礼。”四皇子微微弯腰,深凹的眼眶里那双眼显得格外阴鹜,“我不免好奇,你对着我皇兄,又会不会行礼?”

他瘦削得有如一具骸骨,骷髅一般的脑袋悬在陈安道近在咫尺的地方,身上飘着股呛人的异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