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2 / 2)
怎么算不要他们了呢?
如今从罪奴翻身,脱了奴籍,走出宁国公府的大门,便不再是卑微的罪奴——
一个是京城中炙手可热的侯爷将军,一个是背靠侯府的京中贵女。
如何也算不上白御卿不要他们的。
可陆煜行只是垂眸略过搬离行李的侍从们,晦暗的双眸落到自己三年未见却月月书信的妹妹脸上。
她出落得美人模样,最是灵巧漂亮,此时双眸湿漉漉的,虽知道她这三年里给白哥哥添了不少麻烦,但……她刚要劝诫自己离开宁国公府有理由。
不是白哥哥不要他们了,是为着他们好,是因为他们的身份,是怕有风言风语,是……
她近乎要劝慰好自己了。
又猛然被陆煜行一只大手覆盖住头。
男人嗓音低哑,指尖摩挲着她的发髻,略微眯起双眸,嗓音近乎循循善诱,“对,就是不要我们了。”
陆清文的眼泪一瞬间就滴滴答答掉下来了,呜呜咽咽,“哥哥……”
她不想离开白哥哥。
有着断袖人妻怪异癖好的病弱世子实际上有着仙人菩萨的心肠,他给她治病,为她置办了不少首饰,京中贵女有的,她尽数没缺过。
这三年里乍一看不像个罪奴,倒像个受尽宠爱的官家小姐。
被陆煜行一句话击破心理防线的陆清文抽抽噎噎更加不舍离开了。
她瞧着自己生活了三年的宁国公府大门,抽抽噎噎盖上窗户。
他如此心狠,竟是送也没送一下,映照了上京流传的那句——宁国公世子彻底与武安侯撕破了脸。
回去的路上陆煜行对上她的双眸还说了一句,“清儿,公子素来疼你……你总有法子多见他几面,对不对?”
她只觉得哥哥嗓音嘶哑,许是也难过,上京风云变幻,纷乱的局势让白哥哥不得已把他们赶了出来,哥哥分明也不舍白哥哥这个挚友。
陆清文抽咽点头。
还没等陆清文想到重归回府多见白御卿几面的法子,就听闻了陆煜行那日宴会扭断白哥哥手腕的消息。
——武安侯如今风光,实际上是个不光彩出身的,不仅曾经是罪奴,还是那宁国公府上世子的男宠呢,任由他折辱玩弄,过了许久猪狗不如的日子。
——武安侯与宁国公世子是不死不休的死对头,武安侯恨不得啖其骨、食其肉,毕竟作为一介男子雌伏人下,这般耻辱谁能忍受?
——这第一步是折断了手骨,帝王都不曾重罚,以后啊……
……
陆清文听着桩桩件件,眼泪又掉下来了。
她确实以为二人是挚友——但他们曾过了四年风雪交加、屈辱并存的日子,哪还有什么挚友?
若是挚友,为何在四年后才出现?
可陆清文那时只是看白御卿笑得漂亮,弯起的双眸衬着灵动的折扇,像是陆清文在幼时养得小狐狸。
她想信他。
她也曾不放心,在病重之中,偷偷打听着哥哥的待遇——待遇极好,吃喝不愁,更是屋中还有地龙。
……他们真是挚友。
那时陆清文这条命都奄奄一息,被白御卿唤来的御医,一丝丝一缕缕吊着命,哪怕是御医,也低声凑在白御卿耳边呢喃。
“她活不长的……”
她在重疾之中咳嗽着,闭着双眸,却也听得清,指尖发抖,怕被扫地出门,怕被丢掉,怕……
罢了,她早就认了命的。
可依稀见氤氲着雾气的玉狐仙,轻叹一口气,指尖抚摸在她滚烫的额头上,低声说——
“忍一忍,会慢慢好起来的。”
白狐少年的嗓音清澈动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
陆清文迷迷糊糊,又在麻木一般的剧痛中睡过去,有些不懂他为何尾音颤着,像是在难过。
他在难过什么呢?
府中送来的糖糕尽数是压下药苦的清甜,送糖糕的侍女姐姐们哄着她好好吃药,又笑道,这糖糕是公子特意吩咐的。
她怔然问,为什么?
侍女姐姐们说,怕你苦啊。
她们都知道,她这个年纪,最是怕哭了。
公子也知道。
……可她也只是个小罪奴,是个活不长浪费药材,什么都浪费的病秧子——
哪怕是哥哥的友人,也不该这么,疼她的。
陆清文吃着蜜饯和糖糕,小少女面色惨白,消瘦无比,突然哽咽一声,又落下泪来了。
侍女姐姐们面面相觑,瞧她哭得跟猫儿似的,喂她吃了一颗蜜饯,才说道,“公子以前,也和你一样,生了这样的重病。”
“那时夫人老爷请尽了天下名医,却都断定,他活不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