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2 / 2)

颜尹凌三人已等她许久,见她归来,放下心。颜如舜道:“你吃过饭了吗?要不要我去给你热点饭菜?”

“我已在寻芳院用过晚食。”寻芳院的段妈妈为打探她的来历,特意留她吃了一顿饭,她也未拒绝,只是在席上不发一言,“我这会儿有些累,先回房歇息了。”

言罢转身,走回自己的房间。

而关于她今日出诊的情况,她一字未提。

尹若游和江娥完全不熟,也就从前偶尔在百花宴上见过几面。然则因为某个无人知晓的原因,她自从听说江娥患了病,不免有所牵挂,看着谢缘觉逐渐走远,沉吟良久,最终还是追了上去。待追到谢缘觉的房间,只见门窗皆已紧闭,她不知对方是否进了屋便直接上床睡下,又犹豫起来,在房门口踱了一会儿步,忽听一阵隐隐的抽泣声,似从屋内传来。

尹若游一愣,怀疑自己听错了,将耳朵贴在窗边,这抽泣声居然更加明显。

这可真是一桩天大的奇事。尹若游怎么也不能相信谢缘觉是会流眼泪的人,难道这屋里另有别人?她实在忍不住好奇,蓦地推开窗户,皎洁月色入户,她借着月光望见屋内对面榻上一个抱膝独坐的彩衣女郎,再仔细一瞧,以及女郎眼角的那数滴清泪。

——居然还真是谢缘觉在哭?

——像她这样冷漠疏离如天边寒月的人也会哭吗?

尹若游像看到太阳打西边出来一样震惊,满腹疑窦地问道:“你在寻芳院遇到什么事了?”

谢缘觉没有回答她。

谢缘觉肩膀微微颤抖着,一只手捂住胸口,胸腔里的那颗心仿佛正在被千万只蚂蚁啮咬,疼得让她根本说不出话来。她额角此刻也密密麻麻都是汗珠,与她眼角的泪珠一起缓缓滑下,最终她忽觉眼前一黑,就这么倒在了床榻上。

尹若游见状一惊,当即翻窗进屋,将她从榻上扶起:“你……你到底怎么了?”

怀中苍白消瘦的女郎已经合上双眼,尹若游探了探她的鼻息,又把了把她的脉搏,确定她还活着,这才松了一口气,即刻扬声呼唤颜如舜与凌岁寒的名字,声音随着暗蕴的内力传了出去。不一会儿,颜凌二人赶到,见尹若游双掌贴在谢缘觉后背上,正在为她缓缓输入内力,登时大惊失色:“又来了杀手?”可是得多厉害的杀手才能让谢缘觉如此轻易地中招?

尹若游摇首道:“我有事找她,见她莫名其妙哭了一场,又莫名其妙晕倒,我到现在还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你说谁在哭?谢大夫?”颜如舜显然也是一样地不可置信,略一思索,伸出三根手指搭在了谢缘觉的脉上。她会些医术,哪怕与谢缘觉相比不值一提,但现在找不到别的良医,也唯有她出手一试,谁知把了片刻脉,她的神色却越来越疑惑,“她的脉象太乱了,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乱的脉象,我什么都瞧不出来。”

没奈何,目前也只有给她输内力这一个法子,遂又对尹若游道:“换我来吧,你歇一歇。”

尹若游的内功本就不够醇厚,十分普通,就这么一会儿工夫,自己的身体已渐渐觉得支撑不住,点点头,把人交给颜如舜。

而凌岁寒自幼修炼的是阿鼻刀法的心法,内功虽精深,却不适合为人治病疗伤,于是她什么都做不成,恍然间仿佛回到多年以前,每当舍伽病痛发作的时候,府里的医工与仆役丫鬟来来去去,忙忙碌碌,而她只能呆呆站在一旁,茫然无措。

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最让她痛苦。

幸而她脑海中电光石火般地闪过一点灵光,突然回想起那夜谢缘觉与她吵完架,也是突然头昏摔倒在了地上,曾服用过一枚药丸,她上前两步,解开谢缘觉腰间的配囊,岂料里面竟装了三个小瓷瓶,她正准备将每个瓷瓶都打开瞧一瞧,忽闻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最左边那瓶药……请你递给你……”

凌岁寒心下一喜,抬头望去,果然谢缘觉已睁开双眼,只是依然虚弱无比,咳了两声,咽下凌岁寒送到她唇边的药丸,又对颜如舜与尹若游道:“我自己可以运功,你们的内力作用不大,别再浪费了。”说着手持银针,又刺入自己身体要穴,稍过片刻,有了些力气,当即盘腿而坐,暗暗运功。

凌岁寒与颜如舜、尹若游这才后退两步,站在一旁等待,三双眼睛互相望了望,满是惊疑。

良久,谢缘觉运功完毕,似乎终于恢复原来的模样,尽管那张脸一如既往的苍白无血色,但呼吸已经平稳。

凌岁寒迫不及待地问:“你还好吧?你刚刚怎么会突然……”

谢缘觉倚着墙壁,声音很轻很低:“没什么,我只是……心里有些难受……”

显然,她这句话里的“难受”所指乃是她的心情,而非身体上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