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1 / 2)

他的武器是扇子,可这柄看上去破旧的剑,却一直缠绕在他腰间。

从未取下过。

那些在击掌为誓的少年们的身影犹在眼前,可六十年光阴碾过,最终踏过长破山脉血色残阳的,不过寥寥几人。

春蝉的诺言随着那年的山风散了。

青梧更是不曾赴约。

他们曾在在每座新坟前长久驻足,恐惧其中的人到底是谁。

幸存者口中零星的线索像风中残烛,因为他们甚至无法看清对方的脸。

可即便这般,这些年他们从未停止打探过那几人的下落。

“不去试试怎么知道呢?"鸣雀忽然轻笑一声,眼底浮起一层薄雾般的光,像是释然,又像是认命,“这些年,我经历过那么多的希望破碎,早就习惯希望落空了——多这一次,又算什么。”

贪狼沉默片刻,指节无意识地叩着那把旧剑的剑鞘。

某个深埋心底的旧梦忽然翻涌而上——那夜的诺言,温过的酒,还有围坐畅谈时,每个人眼中跳动的光。

那个梦,那杯酒,和那些人。

唇角不自觉地弯起,少了平日里的不着调之气,倒是多了几丝惬意与真诚。

“那我们就去看看吧,万一遇到真的了呢?”

他晃动手中的扇子,伸手撩了撩额前的碎发,看着沐浴在阳光下的一切,突然只觉岁月静好。

“可惜哭狼不在。”鸣雀突然又叹了口气,“不然我们就不用亲自开车了。”

“那我给你开吧,真是我姐……”

约半个时辰后,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停在一座村子旁,这村子还比较落后,周围就是普通的泥巴路。

幸好不是下雨天,不然得弄一身脏。

车子熄火时,引擎的余温在秋阳下蒸腾出细小的波纹。

贪狼的手指仍搭在方向盘上,骨节泛白。

泥巴路尽头立着几株歪脖子槐树,枯黄的叶子打着旋落在车前盖上。

“就是这儿?”他的声音稍微有些哑,藏住心中的思念。

鸣雀没答话,只是摇下车窗。

潮湿的泥土气息混着柴火味涌进来,远处传来孩童追逐的笑闹声。

她忽然按住贪狼的手腕,“你看渡口。”

河面浮着层金箔似的光,有个穿蓑衣的身影正在收缆绳。

那人弯腰时,一节苍白的后颈从斗笠下露出来,像段蒙尘的玉。

贪狼的扇子“啪”地合拢。

六十年足够让婴孩变成老者,也足够让长生变成诅咒。

可有些东西不会变——比如春蝉总习惯用左手系绳结,也比如此刻渡人者整理蓑衣时,小指会无意识地翘起。

“要相认吗……”鸣雀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尾音更是轻的听不见。

她摸出随身多年的铜钱匣,里头还留着当年春蝉送给她的五颗毒丹。

贪狼突然推开车门,他的动作太急,腰间旧剑撞在门框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渡口的身影似乎顿了顿,但终究没有回头。

泥路比想象中更难走。

贪狼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忽然踩到截露出地面的树根。

踉跄间,他仿佛又变回那个在长破山脉雪地里爬行的少年,而前方是永远走不到的营火。

以及每走一步雪路,就会模糊不清的故人。

“阿渡!”鸣雀突然高声唤道。

这是村里人对渡船夫的称呼,可她的声音却带着六十年前喊“春蝉”时的腔调。

蓑衣人终于转身。

斗笠投下的阴影里,只能看见他抿紧的嘴角。

贪狼死死攥住扇骨,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直到对方抬起脸。

终于不是被迫融于脸上的面具。

左边的脸有一些乱糟糟的伤口,像打碎的瓷器被拙劣地粘合。

可那双眼睛,依然清澈得能映出贪狼瞬间惨白的脸。

“两位过河?”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却让鸣雀的铜钱匣“当啷”落地。

这是那年少年们的暗号,后半句本该是“风雨同舟”。

贪狼的嘴唇颤抖着,腰间旧剑突然发出嗡鸣。

那是六十年前水熊的佩剑,剑穗上还沾着冬暮的血。

那抹,明明是温热,却又透骨冰冷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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