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2 / 2)

她麦色的皮肤遗传自母亲陈淑,上翘的丹凤眼遗传自父亲祝福。她其实是四个孩子中长相作为相似父母的一个。但很可惜,家里人很少花时间看她,连她自己也很少仔细端详她自己的脸。

这个相似的秘密一直到今天此刻才被她后知后觉地发现。

可是还不如不发现。

祝芳岁喜欢郁青那样白皙细腻的皮肤,那能彰显她养尊处优,不用风吹日晒的优渥。祝芳岁也喜欢郁青的杏眼,那能让她看起来天真懵懂,是与世无争的公主。

而祝芳岁自己呢——麦色皮肤总让她觉得一股土气。丹凤眼看起来张扬且刻薄,像极了父亲每一次发火前高举起手要打人的模样。站在灶台边做饭时,哪怕手中握着的是昂贵的刀具也会让她想起被油烟味道腌入味的母亲。

她痛恨母亲那样的生活:结婚,生子,容忍丈夫容忍儿子容忍一切生活带来的不公,容忍容忍容忍……一直忍到年老,忍到死。一眼就能看到头的绝望生吞祝芳岁全部的力气,让她厌恶到光是想起就要作呕。

祝芳岁眉头拧紧时,在车窗上看到另一个倒影。

戴着金丝边框眼镜的高峤其实和郁青拥有相同的白皙肌肤。她看人时哪怕平视也带着冷漠的骄傲。

是了,她其实不用过那种容忍的生活。毕竟她已经变成祝芳岁。

“不知道营业厅开门没有。我想去换一张电话卡。”

祝芳岁大学毕业改名字,家里人一个都没有通知。

通知其实也没有什么意义。她的名字只是用作登记户口和上学。她爸妈喜欢喊她‘二丫头’。

“去看看就知道了。”高峤重新发动汽车。

从前在琴行里有位年长的负责老师。她很喜欢和其他年轻老师聊天。她总说和她们在一起说说话,自己也会变得年轻一点。

那位老师曾经随口问祝芳岁名字的由来,“‘芳’这个字在你这个年纪挺常见的,为什么叫芳岁呢?”

祝芳岁坐在钢琴边,她黑发披散,齐刘海遮住眉毛,笑起来纯真的像是春日里一缕阳光:“芳岁是春天的意思,我父母希望我像春天一样充满生机和希望。”

那位老师连连点头,说芳岁你爸妈真的很爱你啊,连名字取得都那么有诗意。

祝芳岁弯起眼睛,害羞的笑着接下这份赞美。

那位老师后来一直很喜欢和祝芳岁聊天。

她夸祝芳岁温和有耐心,琴和课一样好。她逢人就说祝芳岁家庭幸福,是父母的掌上明珠,被倾尽资源养大的宝贝。

后来祝芳岁遇到她的前一任金主。那位老师还委婉地提醒她,说这男人年纪比她大了一倍,看起来不大好,你小姑娘年纪小,心思单纯,不要被骗了。

祝芳岁像每一位坠入爱河的无知少女,面孔熠熠生辉,花儿似的盛开:“谢谢张老师,他对我挺好的。不过我会注意一下。”

琴行里其他和祝芳岁玩的好的老师你一言我一语地帮祝芳岁说话,提醒她敲打她。她们都把祝芳岁当郁青那样娇宠长大的小女孩,没有人知道她到底是从哪里来。

营业厅开着门。祝芳岁很快办好新的电话卡。旧的卡被她掰断丢到营业厅的垃圾桶里。

高峤问:“这样就能解决了?”

祝芳岁握着手机点头:“能。”

“你家里没事吧?”

“没事。”祝芳岁长长的睫毛颤动,“下次她再找到我,我会让她去死的。”

祝芳岁柔和而平缓的诅咒。高峤反应三秒钟想起这是前几年自己对祝芳岁说过的话。那时她让祝芳岁告诉柏岭去死。

“这么恨她啊?”

高峤坐上驾驶座,话从齿缝里流出来,带了点笑意。

祝芳岁系好安全带,“说不上。但确实没那么喜欢。”也不再需要她们。

换过手机号之后,果然没有人再打电话过来。

这件事和2021年都很快被翻过去。

第48章 嗵(上)

热浪一股一股袭来,盎然的春意被它冲散,迎春花把它嫩黄色的花瓣当作裙摆,在热浪之中旋转着谢幕,把舞台交给蓄势待发的宁市的夏日。

黑白两色本该是最单调暗淡的色彩。而宁市的夏日准备的太浓墨重彩,碧蓝的天空、墨绿的树叶、艳红的花朵,反而把最普通的黑白突显的格外扎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