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2 / 2)
的确,如果塞壬的目的在于引诱屋子里的人打开窗户,触犯禁忌,那么帕莱蒙的撞击更像是一种直观的威慑。
人类见到他,第一反应是躲避。
帕莱蒙的存在甚至会使失去理智的人类从海妖的歌声中清醒,即使玻璃被撞碎,只要人离得足够远,可能不一定会受到副本机制的惩罚。
殷浔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他自己都觉得有点抽象的可能:“他在救人?”
事情变得扑朔迷离起来,暗地里隐约有几方势力相互拉扯,有人要他们死,有人要他们活,中间还夹着一个莫名其妙的黑化版小海神。
此外,谢浮玉连续两天遭重,同处一室的自己却丝毫没有受到歌声的影响。
殷浔侧眸,低声道:“阿郁,歌声响起的时候,你看见了什么?”
昏暗中,谢浮玉似乎极快地偏头看了他一眼,随即收回视线,盯着窗外西沉的月亮发呆。
良久,他很轻地说:“尸体,很多的尸体。”
夕阳笼罩着残垣断壁,血浆浇筑着累累白骨,堆叠成长阶,绵延向无穷无尽的远方。炽烈金红中,他看见一道颀长身影,圣母颂一遍又一遍地回响,引诱着他从尸体堆成的高台跃下,追随着那道身影,湮没进漫长无边的黑夜。
谢浮玉不知道他是谁,但方才看见殷浔的脸,又觉得那人可能是殷浔。
短暂的凝视过后,谢浮玉选择了沉默。
殷浔不再追问,他回到窗边,循着记忆模仿起白天看到的那抹身影,低头贴着玻璃向下看。
视线穿过细密的裂纹,他看见小海神的雕像呈现出和白天截然不同的一面,那纯白的石身陆陆续续浮现出原本的色彩,像谢浮玉第一次从手机镜头中看到的那样,变成了一尊放大的彩陶。
可惜雕像背对着窗户,他们无法分辨此时的帕莱蒙是否拥有双眼。
观景台上半人半鸟的海妖已经消失不见,灰蒙的大海在逐渐泛白的天幕下,隐隐流动出浅淡的蓝色。
殷浔眺眼看向远方:“阿郁,梦也许真的是指时间。”
以昼夜交替作为分界线,孤月西沉,朝日初升,夜色掩映的恩怨爱恨都将在第一缕阳光跃出地平线后缓缓消散。怪物沉入梦乡,人类尚未苏醒,大海恢复了最本真的面貌。
而当日出结束,人类世界重回喧嚣,怪物被禁锢在雕像里,大海也随之褪去了颜色。
“五点了。”谢浮玉揉着肩膀,艰难地站起身,和他并肩立在窗前。
天际跃出一抹灿金,太阳缓缓升起,碧蓝的海面平静而神秘,而雕像底座上的帕莱蒙和海豚,正慢慢地向回转。
灿烂的金芒透过玻璃窗洒在两人身上,谢浮玉逆着光线微微眯起眼睛。
殷浔不由地侧眸看他,脑海中闪过一帧画面,仿佛曾经在哪里见过这样的景象。
那时,谢浮玉似乎站在某个很高的地方,凛凛长风将他的衣摆吹向后方,单薄身躯迎着初升的太阳伫立,不远处硝烟未尽,在他身后,无数人如同敬仰一个神祇般,仰望着谢浮玉的背影。
殷浔张了张嘴:“阿郁......”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谢浮玉扭头,还没来得及问他怎么了,走廊便响起匆匆的脚步。
因为塞壬源源不断的歌声,这一夜谁都没有睡好,天刚亮,蒋泉就带着手下开始核对人数。
谢浮玉洗了把脸,和殷浔一起走出去。
二层的房门悉数打开,除了走廊尽头的另一个三人间。
鲜血顺着门缝淌过花纹繁复的羊毛地毯,将上面的图案染成了统一的暗红色,内里状况如何已经可以想见。
蒋泉指挥着几个男生一起把门撞开。
房间里,仅有的三面窗户大开,晨风呼呼地灌进来,每张床的床头都横着半截身体。
与第一晚,一模一样。
谢浮玉看了一眼,就拉着殷浔走远了,缺乏睡眠加上低血糖,连同刺鼻的血腥味,令他胃里泛酸。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楼,来到咖啡馆。
帕莱蒙雕像还没有完全地转回原位,但海水褪色褪得很快,天边云雾散去,大教堂的虚影愈发清晰。
眼下尚不到饭点,他们进门时,马丽娅正在备餐。
看见两人,她似乎有些惊讶,旋即意识到什么,迅速调整好表情,向两人颔首致意,似乎一夜过去,他们之间的隔阂也随之消失。
殷浔替谢浮玉要了一份甜点,玻璃柜里只有红丝绒蛋糕。
他边接过盘子,边问:“我们的房间有些问题,可以换一间住吗?”
“黎老师只预定了二楼,你们人太多了,二楼都住满了。换房间当然是可以的,但二楼只能换二楼。”马丽娅擦拭着杯子,微笑道,“除非有人愿意同你们调换,前提是必须要征得他们本人的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