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1 / 2)
可他的眼神却一寸寸冷下去,像是极寒之地的冰层,冻结了一切情绪。
刘漠山垂着眼皮,神情漠然,仿佛只是在叙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懒洋洋地耸了耸肩,语调平静:“我反应过来他是认真的……所以后来,我也认真了。”
他低笑一声,喉结滚动,嗓音里带着一丝餍足的沙哑,“他给了我一大笔钱,足够我挥霍一辈子,所以就算失败了,我也能逍遥快活,何乐而不为呢。”
说到最后一句时,他的语气忽然变得阴冷,像是被触碰到了某块腐烂的伤疤,他的瞳孔微微一缩,嗓音里渗出一丝扭曲的恨意:“反正,我死都不会再去拉车了。”
“拉车”两个字从他齿缝里挤出来,像是带着某种刻骨的疼痛。
余寂时的呼吸微微一滞,喉咙像是被紧紧扼住,又紧又疼,他嘴唇轻轻颤抖,半晌才低声道:“可那些死去的人……真的都欺负过你吗?”
刘漠山忽然笑了。
那笑声沙哑、阴沉,像是从地狱深处爬出来的恶鬼,他缓缓舒展肩膀,姿态慵懒傲慢,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余寂时,眼底闪烁着某种病态的兴奋,“谁记得呢?”
他歪了歪头,嘴角咧开一个近乎癫狂的弧度,反问道,“名单上有没有他们……这重要吗?”
头顶惨白的灯光直射而下,将他本就苍白的皮肤照得愈发病态,像是一具冷冰冰、空洞洞的尸体,他睫毛轻垂,在眼下投下一片阴翳,衬得那双眼睛更加阴森可怖。
他慢条斯理地拖着语调,嗓音越来越轻,却越来越扭曲,“那些都不重要了,当我看到比我过得更惨的人,看到他们被轻松蛊惑的愚蠢模样,看着这场杀人大戏……”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眼底闪烁着疯狂的光芒,“这已经让我足够痛快了。”
审讯室的空气瞬间凝固,惨白灯光倾泻而下,将刘漠山枯槁的面容照得愈发苍白,笑纹层层叠叠漾开,他斜倚在铁椅上,脊椎弯成一道诡异的弧,明明身处绝境,精神却格外兴奋。
见二人面色愈发阴沉,他忽然咧开干裂的嘴唇,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他猛地前倾身体,镣铐在瘦骨嶙峋的腕骨上勒出淤痕,他声音嘶哑,每个音节都带着黏腻的恶意:“所以就算判刑又怎样?”
他尾音陡然上扬,忽然仰头大笑,脖颈上青筋暴起,喉结上下滚动,“没事啊,法律严惩我也没事啊,干了这票大的,我死得多值得啊!人常言道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我这比不上泰山,那也足够上个新闻了!”
他陶醉地眯起眼睛,言语间尽显得瑟,还顺道表演起自己口才来,微微扬起头颅,满是轻蔑的眼神着实让人看着牙痒痒。
余寂时的指节蜷缩,曲折,压抑着即将喷薄而出愤怒,呼吸变得异常粗/重,每一次呼气都带着灼热的痛楚。
突然,凝重铁锈味在口腔里爆开,尖齿不知何时咬破了颊肉,丝丝缕缕血丝顺着齿缝渗出,晕开一片腥甜,这味道让他想起十年前那个暴雨倾盆的夜晚,想起父母尚带余温的、飞溅的血,回忆渐渐与现实重叠,刺得他心脏密密麻麻地疼。
他猛然警觉,这股情绪是恨。
那是一种经年累月,不断发酵的恨,不是烈火烹油般的暴怒,而是深埋骨髓的慢性毒药。
它顺着血管游走全身,在每个辗转反侧的深夜啃噬心脏,将每一寸血肉都浸染,他恨凶手丧尽天良,恨信徒愚昧疯狂,更恨当年那个躲在衣柜里,连哭泣都不敢出声的孩童。
而最锥心刺骨的是此刻,仇人近在咫尺,他却连攥紧对方衣领都做不到,只能任由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用肉体的疼痛来麻痹煎熬。
法律、道德是一副镣铐,用锁链将他层层束缚,那些条文规训着每一个善者,每一个普通人,在恶徒眼中,却不过是可随意践踏的废纸。
他们踩着规则狂舞,因为他们深谙一个可悲的真理——好人会被良知绑架,弱者终将选择原谅。
就像此刻,哪怕他恨不得生啖其肉,最终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嚣张大笑,眼睁睁看着真正的正义被程序正义层层稀释,直到变成一杯索然无味的白开水。
我能做什么?我能做什么?
这个念头涌上心疼,在太阳穴处突突跳动,每一次脉搏都带来新的痛楚。
恍惚间,无辜亡魂在耳畔诘问,那些声音断断续续,此起彼伏,将他残存的理智吞没,他猛地吸气,滚烫的泪水在眼眶里沸腾,灼得眼球刺痛难当。
血丝蛛爬满眼白,可他还是死死瞪着对方,这一刻,他多么希望眼神能化作刀刃,将这具恶臭的皮囊千刀万剐。
桌面的寒意正顺着余寂时的指尖钻入,一点点往骨髓里钻时,程迩手掌落下的触感如同茫茫雪原上突然燃起的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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