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2 / 2)
“这才对嘛。”江范眼里闪过一丝欣慰,秋水也扬起嘴角露出笑容。
阿初在午餐结束后打发秋水开车先行送酒醉的江范,她打算趁这个时间去劳务派遣公司归还广告牌和统一着装。今天的薪水想都不用想——铁定泡汤,劳务派遣公司的尚姐百分百板着脸埋怨她工作半途撂挑子,她迈进办公室前已经做好被对方数落一番的心理准备。
“女士,请问您找?”劳务派遣公司的尚姐竟然没有认出换了一身打扮的阿初。
“尚姐,是我,阿初,我今天临时有事干到十点半就急匆匆走了,特地过来和你……”阿初很不好意思地向对面一脸问号的尚姐解释。
“阿初……原来是你呀,如果你不说我真是认不出……今天的事我会打电话和商家解释,没问题,你不用担心……”尚姐像扫描仪一般对阿初的穿戴进行逐行捕捉。
“那就麻烦尚姐了。”阿初连忙向今日网开一面的尚姐表示感谢。
阿初在尚姐长久的目送之下离开了劳务派遣公司,独自来到餐厅门前等秋水送完江范回来接她。阿初在等待过程中一边来来回回踱步,一边贪恋地回味起江范与秋水对她做举牌兼职的过度反应,她很感激,她很受用,她会把这个暖心的片段悉心珍藏并反复拿出来温习,她甚至在倾听两人交谈时消解了对江范这个前女友的敌意。
原来这就是人们千百年来孜孜不倦用文字所描述的爱,阿初又重新体会到那种被爱的感觉,银南秋给她买新字典投喂鸡腿是爱,银河面对欺凌挡在她前头是爱,江范的愤怒、怜惜是爱,秋水的自责、心疼是爱,她在青城的人们那里得到了太多太多的爱,阿初希望这份爱可以长久地把她留在世间,她不想被旧时回忆牵扯在无尽晦暗之中堪堪下坠。
第34章
“外婆快到周年了吧。”江范在回家途中倚着车子后排座位的头枕问秋水。
“月底。”秋水等红灯时目光下意识地盯着慢悠悠过人行道的阿婆。
“外婆的事……你还好吗?”江范籍着三分醉意抛出在心底积压了一年的问题。
“我不太好,江范。”秋水言语间垂眸看向手中的方向盘。
“外婆对你来说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母亲,我知道这一年你一定过得很煎熬,幸好你身边有阿初,否则我真的会担心……”江范扯下手腕上的皮筋将长发拢成一束马尾。
“江范,我在十三岁那年就已经学会了面对死亡,问题不在这里,问题在于……我觉得自己的树洞好像被填满了,外婆去世的这一年里,我的树洞里装满了妈妈的病情,爸爸童年的创伤,阿初对自身的不自信与对各种工作的怨言,我发现自己在面对亲近之人的倾述时精神状态已经日渐趋于极限……我很爱他们,我曾发誓一辈子做为阿初吞咽苦涩的树洞,我曾发誓努力倾听父母对生活的牢骚,但我最近……越来越无法控制内心的烦躁,它像火一样在我的意识里燃烧,我渐渐发觉……我的树洞好像再也装不下任何东西……”秋水分手后第一次在江范面前毫无掩饰地流露出脆弱。
“人各有命,你倾尽所能对亲近之人付出过就好,余下的事得看他们自己,究其根本谁也解救不了谁,如果感觉活着很累那就先停止拯救别人,多关心自己,对父母,对阿初都是。”江范双手插着大衣口袋看向窗外的车水马龙,随后又幽幽地感慨,“秋水,今后别太逞能,你自己的情绪问题一向都处理得很艰难,何必执着于做他人精神世界里的顶梁柱,人如果背负太多,世界一定会坍塌,我不想让你重走小时候的路,看不完的医生,吃不完的药片,每天走在路上被人喊小疯子……我不想让你重新陷入那个深不见底的深渊。”
“我会尝试暂时停止倾听,姑且当做树洞歇业几天。”秋水将车停在路边买了杯蜂蜜水给江范解酒。
“秋水,你得教阿初在选择工作的时候学会计算时间成本,她今天的这份兼职,时间是成本,劳累是成本,日晒对皮肤的伤害也是无形成本,她这样和走几十里路去废品回收站去卖两个矿泉水瓶又有什么区别?”江范插上吸管喝了一大口蜂蜜水。
“江范,你不能忽略人的成长背景看问题,疫情之下工作选择有限,普通人只要能维持活着本身就已经很了不起,又怎么可能花心思去计算时间成本。阿初在这过去的一年里当过收银员、快递员、外卖员,我之所以没有阻止她是因为……我希望阿初对外面的世界感到厌倦之后重新捡起她的麦克风,她的钢笔,那才是她谋生的器物,命运的延伸,灵魂的寄居处。”秋水手指探进扶手箱里摸出一张纸巾回身递给江范。
“那样也好,阿初和你简直就是一对典型极端标本,一个踏踏实实扎根到土壤里,另一个日日夜夜漂浮在云端。”江范话虽讲得苛刻却也认为秋水对阿初的期盼存在一定道理,阿初的嗓音仿佛天生与电台、麦克风匹配,江范曾在一次出差开夜车时无意间听过阿初的《青城夜谈》,当时坐在她副驾驶位上的同事都忍不住称赞阿初的声音是老天爷赏饭,惋惜她纵有满身才华却无人赏识,埋没在小小的青城广播电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