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1 / 2)
笔尖似有灵韵。他于其中一张纸上挥毫泼墨,笔走龙蛇之间,字句如珠玉般落下。
王絮凑身看去,纸上落下的,是“王絮”二字。
她问:“我跟着你写?”
王絮提起笔,于另一张宣纸之上开始仿写,“王絮”二字,于她而言写得十分熟捻。
观其笔迹,竟有他人之影。
恰似临摹他人的字体,每一笔划的走势,仿若从他人书帖中脱胎而来。
徐载盈明知为何,却偏偏装作不知。
他在边上的纸落下几个字,写得神清骨秀。他声音很淡:“不急,慢慢写。”
“笔尖按下去,要有一个压的架势,同时要向上擎住笔,有个提的动作。”
王絮下笔颇为艰难,字如蹒跚学步的幼童,磕磕巴巴地在纸上延伸。
她认清了几个字。
“王絮,年十六,原属长陵县外杩庄。因谋生之故,欲落口长安。”
徐载盈站在原地,一句不发,静静地看她。
王絮的字歪歪斜斜,仿若狂风中的柳枝,东倒西歪,凌乱不堪。
每至一处,若逢那百思不得其解、难以参透之字,便只得暂且空下一笔,继而移至下一字。
王絮黑眸若有所思: “我记得,以前在山洞……你也教我习字,只可惜我学得慢,没学会多少。”
徐载盈微微一怔,垂下眸,有几分促狭地轻笑,“不会,你学得很快。”
他将指腹按在谋生两个字上,“我分开教过你一次,你都记住了,你很聪慧。”
王絮眸中流露出怅然的情绪,徐载盈敛了笑,眼神晦暗了几分,话音很轻:“以后有的是时间学。”
墨迹在宣纸上晕染得乌黑发亮,而“王絮”二字,于徐载盈心间,却有着别样的景致。
墨在纸上勾勒出花青的青苔,再细一看,还能看到浅红淡色的泥。
人的姓名本无色彩,可王絮二字,在徐载盈眼中,还沾上些湿霜的泥。
以殷红的血,自心间,一雕一刻,勾勒皴染而出。
在长陵郊外山洞中,日月轮转,流光暗度。
徐载盈成日成夜地写诗写颂,待到兴味阑珊,亦不知笔下所书为何物。
靠在山石上,他不经意的一眼。
徐载盈竟不知写下了多少个王絮。
徐载盈自柜中取出一本画轴,拆开一看,是一副人物画,此时,王絮投来审视地目光:“你很忙吗?”
“没事。”徐载盈偏了偏身子,神色自若,“处理一些……杂物。”
徐载盈以袍袖遮住她的视线,正大光明地打量起画中人。
自长陵县归来,徐载盈屏退左右,备好笔墨纸砚。王絮的形貌便跃然纸上。眉眼、红唇、神韵,无不栩栩如生。
手到拈来,熟练之态,堪称一绝,仿若他曾千百次勾勒过这容颜,方能如此得心应手。
而画中人居高临下,对他轻慢地笑。似乎随时要自画中走出,对他道:“阿莺,天涯路远,再不相见。”
他才猛然间意识到,他的心被留在过去的山洞中了。而画中人俨然走远,不见踪影。
徐载盈遣人将此画送往大理寺,吩咐陆系舟:“她欠了我的债,替我找到她。”
这种追债心理只会叫他愈挣扎愈深陷其中。徐载盈钟爱于竹,可竹却屡屡节外生枝。
“我写好了。”
收回视线,见王絮搁下笔,余光时不时瞥来,徐载盈将画卷起来,收拢投入一边的炭盆中。
画卷入炭盆,瞬间被火苗舔舐,火势渐旺,很快,一切都化为灰烬。
王絮长发偎在脸颊,移开眸,她当下理应说些什么,可情绪却像冻住了一样凝下来。
待到写完,她才发现,这竟是一份……
两人四目相对。
徐载盈见王絮搁笔,抬起那张纸,目光落在纸上那些空缺之处,提笔补上空字。
如此一来,内容总算完整无缺:“经核查,情况属实。特此准许王絮落户长安,自此脱离原籍,入长安户,享平民之权利,尽应尽之义务。”
下方还盖有户部侍郎刘榭的红印章,仿若一团燃烧的火焰,印在纸上。
徐载盈将宣纸折叠好,收入袖中,就像是尘埃落定了一样,发出一声谓叹:“你说过,凡记得幼时事的人,皆因那时有所倚仗,故而心无所惧、有恃无恐。”
而那些无法回忆的人,大抵是彼时正遭受重重磨难,苦不堪言,不敢亦不堪再去追忆。
王絮垂下眼睫,指节扣在桌上,以指骨轻轻地摩挲书案,“我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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