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1 / 2)

出身低微……

北阙低下头,眼中的神色微微一暗。

这倒是,也是实话实说。

其实,在遇见陆长陵以前,他一直一直都在练剑。

没日没夜,寒风不阻,烈日不停,他的剑没有剑鞘,他的剑从不离手,他的剑逐渐融入骨血,他就是那把利器。

北阙需要听话、锋利、毫无破绽。

北阙不能犹豫、不能质疑、不能言语。

教导他的首领说过,片刻的犹豫都会让最锋利的刀剑卷刃。

剑身沾的血从未干涸,北阙必须像个真正的杀器一样,任何东西都可以为他所用——这就是他前那无聊的、惨淡的、毫无意义的生命里面唯一需要学习的东西。

然后……

然后,北阙遇见了陆长陵。

开始学习如何做一个人。

如何才能待在主人身边,活下去?

听说,足够听话就可以了。

一开始北阕就是这么认为的,只要足够听话,乖乖的,不作他想,就可以沉默安静、存在感极低地待在剑的主人身边,就像被豢养的一只猎犬。

这很简单,他确实有信心能做到。

但是……但是好像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

他的新主,是一个很特别的人,特别到北阕心甘情愿地拿性命去捍卫。

一直以来踽踽独行,苟且偷生的狗,终于透过远方的断壁残垣,深深地窥探到了一缕清辉月光。

北境饮风立马那些年,命运实在是给了北阙太多太多的馈赠。

是寒风呼啸的夜里,那白皙修长的指,蘸着温润的伤药划过肩背的触感。

是漫天的炮火雷鸣之中,那一双坚韧又温柔的眼,那一滴滚烫胜酒的泪。

是重伤昏迷之际,那个小心翼翼又毫不犹豫的怀抱,如同宽阔又慈悲的树裹了那一只迷途的鸟雀。

那时候他想到了什么?

———哪怕折断翅膀,也要留下来。

———想要主人的目光在他身上多流连一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这么想了。

无往不利的剑终于学会了私心。

在每一次充满危机的时刻,在每一个生死交界的地方,在饥饿、寒冷、失血、力竭的时候,北阙都是这么想的。

他几乎是疯癫一样渴求主人。

——实在是太冷了,太渴了,太疼了。

这种隐秘龌龊又不敢叫人知晓的情愫,就好像伺机而动的毒蛇,只要窥探到北阙脆弱的时候,就会毫不犹豫的展露毒牙,狠狠的撕咬他的灵魂。

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话,那就是卑劣。

卑劣至极的下作心思。

怎敢泄露半分。

怎敢教人知晓,这一把吹毛断刃的剑刃,早就被名为情动的火烧得狼狈不堪、丢盔弃甲,情思只需轻轻一扯,便叫剑身峥鸣不已。

平日里锁在内心深处的兽,会在心防大开时破笼而出。

越左四处嚷嚷的传言,其实也算不得假,非要说的话,确实是真的。

那日,北境战平,献上美人、烈酒,酒席之上,鱼龙混杂,那时候还是陆帅的陆长陵,竟然中了招。

滚烫、灼热、焦躁。

北阙只能带着主人离席,奈何主人已然失了理智,硬是把他推进了某一个存储帐篷里,虽说不是幕天席地,但是也差不多了。

就这么荒唐的一夜。

当时帐篷外面似乎是有人走过。

北阙是个天生的武者,五感敏锐,若是换到寻常,若是当时主人身下的人不是他,他自然可以出去驱逐。

北阙可以逃,但是那个时候他没有逃,他不能逃,他不想逃。

那一晚的夜色可真浓啊。

好像打翻了浓稠的墨,此后便是天翻地覆。

那一夜,北阙和主人之间那么近,皮肉贴着皮肉。

但上天也只赏赐给北阙一夜。

此刻。

屋内的烛光微微摇晃,映照在两人之间,将他们的影子拉得悠长。

北阙静跪一旁,目光低垂,神色恭敬。

烛火在他漆黑的衣袍上投下淡淡的光晕,衬得他整个人如一道沉默的影子,安静却充满力量。

烛光摇曳,映照在陆长陵的侧脸上,他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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