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1 / 2)

“心肝,这是什么意思?”

录玉奴信手系好衣带,绛红广袖翻飞间已转过屏风。

他指尖抚过账本扉页的暗纹,动作轻柔得像在触碰情人的脸:

“誊抄本而已。”

“司礼监…”说?到?这,录玉奴忽而轻笑?,玉白手指点了点自己心口,

“从来都是宫里的爪牙,我有这些,很奇怪么?”

司礼监的朱红蟒袍看似尊贵,实?则不过是权力博弈的一枚棋子。

历代掌印太监,无?不是依附于某位权贵——或是天子近臣,或是后?宫之主,如同藤蔓攀附巨树,方能在这吃人的宫闱里求得一线生机。

录玉奴自然也不例外。

他恨老皇帝,巧的是,太后?娘娘也不喜欢老皇帝。

当年他们简直不谋而合,一拍即合。

却?不知那九鸾凤钗赏下来的恩典里,藏着多少淬毒的试探。

可录玉奴,又与旁人不同。

先前的司礼监掌印们,终其一生都在寻找最稳妥的靠山,战战兢兢地维系着那点可怜的权势。而录玉奴——

他可以在早朝时恭敬地为?太后?递上参劾摄政王的奏本,

转身又能将要?命的账本亲手交到?江淮舟手中。

朱笔批红的权力在他指间流转,如同玩弄一枚无?关紧要?的棋子。

藏着千般算计,唯有心口那处温热,是留给一个人的例外。

这吃人的深宫里,他早把自己活成了毒蛇,却?偏偏贪恋温暖。

这世上能让他在意的人,从来都只有一个。

那个…明?明?知道他是怎样阴毒的人,却?还是执拗地握着他手说?“爱”的江淮舟。

江淮舟一把攥住雪白手腕,又问了一遍:“什么意思?”

“从你进京那日,”录玉奴任由他握着,另一只手却?抚上他紧绷的下颌,

“我就?知道会有这天。”

指尖顺着喉结滑至江淮舟心口,突然用?力一戳,

“摄政王要?你查案,你真?当那些人愿意让你碰他们的钱袋子?”

窗外惊起一群寒鸦。

“没有十全的证据,不能一棍子打死…”录玉奴突然抽回?手,

“就?算呈上公堂,他们也有的是法子翻案。”

“我的世子爷啊,”

录玉奴忽然软了腰肢偎进他怀里,朱唇贴着他耳垂呵气如兰,

“我不想看你死,更不想看你输。”

“你既然给了我真?心,我也愿意给你真?心。”

一颗不值钱的真?心,一颗阉人的身心,一颗毒蛇的真?心。

可,这就?是录玉奴所拥有的全部了。

江淮舟的手掌紧紧扣住录玉奴的肩膀,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那身朱红蟒袍下的骨头。

两人近在咫尺,呼吸交错间,他能看清录玉奴眼中自己的倒影——那里面盛满了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情。

权势场中摸爬滚打这些年,江淮舟太明白这一摞账本意味着什么。

那是悬在太后?头顶的铡刀。

太后?手下的毒蛇,如今却?把淬毒的獠牙对准了饲主。

那些誊抄工整的账目,每一页都浸着司礼监的心血,也每一页都能让他万劫不复。

“心肝,你疯了…”

江淮舟嗓音沙哑,拇指摩挲着录玉奴颈侧跳动的血脉,

“知不知道要?是败了,慈宁宫那位会怎么处置你?”

且不说?败了如何,就?算是没有败。

但是这账本牵扯的不仅仅是慈宁宫,不仅仅是太后?娘娘,更是牵扯了录玉奴本身。

不论胜,不论败,录玉奴自己都逃不掉。

可录玉奴笑?了笑?,并不是很在乎。

他见过太后?清理门?户的手段。去年有个掌事宫女不过多嘴了一句,就?被做成了人彘,装在瓮里摆在司礼监廊下三日。

录玉奴的泪痣在晨光中妖冶如血:“世子爷现在说?这个是不是太晚了?”

却?突然被拽入一个炽热的怀抱。

江淮舟的拥抱很重,生疼,可录玉奴却?觉得这疼痛令人心安。

耳畔传来世子爷闷闷的声音:

“心肝啊…”

世子爷难得收起嬉皮笑?脸,每个字都像从胸腔里挤出?来的,

“我会用?尽一切护着你,你可千万要?跟我回?江都王府。”

——不是“跟我走”,而是“跟我回?”。

仿佛那远在千里之外的王府,早该有他的一席之地。

录玉奴垂眸,指尖缠绕着江淮舟散落的发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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