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2 / 2)
迟秋蕊走后很久,秦湛才魂不守舍出来,又绕了几圈,终于找到出口回到观众席。
他熟门熟路登上二楼,找到最靠前的包厢,也没敲门,大咧咧就进去了,他小秦爷是牡丹楼的常客,兹要是来听戏必定坐这最前头的包厢,还要包一壶上好的碧螺春,所以二楼的服务员全都认识秦湛,都犯不着验票。
“哟,来挺早,接完孙子放学过来的?”秦湛进屋时里面已经有人了。
对着戏台子放着一套黄梨花的太师椅和茶桌,左边那侧的椅子上已经坐了个头发花白的背影,听见秦湛进来的动静回了回头,跟他打招呼。
老屈抬抬手:“好久不见了小子,再回北京感觉怎么样?”
“托您的福,凑活活呗,没死。”秦湛乐了声,随手拉开另一张椅子坐下,顺手从桌上抓了把瓜子。
这老屈就是他的票友,那位微信名儿叫“状元说媒”的老戏票子,今年约莫都快七十了,也没别的爱好,活一辈子就是好听戏。
秦湛最开始接触到京剧,知道迟秋蕊这么个人也都是他带着的。
要说秦湛和这老屈认识也是个特有说头的事儿,大概七八年前,那会儿老屈头上的白发还没现在这么多。
夏天,老屈在地坛公园里面摆个象棋摊子在那找人切磋,秦湛大学刚毕业的岁数,闲得发慌,每天就在街上晃悠,某天晃悠进公园里面去了,一眼看见老屈的摊子,一屁股坐下就要跟他切磋。
老屈一开始看不上秦湛这生瓜蛋子,不跟他下,嫌菜,结果小秦爷不服气,二郎腿翘着,嘴里还叼着个草根,上来啪啪啪顶头堵了个炮就开打,一盘下得又凶又狠,一步逼一步,把老屈打服了,俩人就这么不打不相识,成了忘年交。
“呸,这瓜子都没炒熟,攥一攥能出水,谁他妈弄的。”秦湛吐出瓜子皮,把手里的瓜子扔回去,“唉老屈,今儿又唱状元媒,还记得我头一回来看迟秋蕊的戏,就是看他扮柴郡主。”
“记性挺好。”老屈笑了笑,“这是咱迟老板的拿手戏。”
秦湛斜他一眼:“那能忘吗,你是不知道第一眼见迟秋蕊在台上亮相给我的震撼有多大,当时他一登场,不夸张,我心跳得停了十几秒没缓过来。”
小秦爷说到兴头上,微微闭上眼,满脸幸福地回味起当年初见的场面来。
“天老爷的,太他妈俊了。”他捶了一拳在太师椅的扶手上。
“呸,这瓜子谁炒的。”老屈终于也受不了这瓜子,抬手让服务员进来拿去换一盘,转回身才问秦湛,“我说你喜欢他这么多年,都是在包厢里头远远的看,也不露面,你就不想见迟秋蕊一面?”
“想啊,怎么不想。”秦湛咬着他的话头就喊了一嗓子,“我做梦都想跟迟老板见一面,奈何我俩有缘无分的,人迟老板也不是个爱露面的,总错过。”
他在太师椅上拧了拧身子,觉得这玩意儿真是不如沙发,硌屁股,每次来听戏他都想带个屁股垫,后来觉得他一个大老爷们那画面太矫情,遂作罢。
“嗯?”秦湛抬头。迟秋蕊的戏曲是晚上七点开场,三个小时,到十点散场。
鉴于北京晚高峰环线上堵成粥的吓人样儿,秦湛自己随意对付了一口晚饭,赶着晚高峰之前就已经出发去牡丹楼。
就这样,二环该堵还是堵,开一半,差不多快到长安街上,地图显示整个北京环线就没有一处通畅的,秦湛狠狠踩着刹车,在车流中龟速前进。
他已经不烦躁了,住北京的,堵车比吃饭还勤,四轮汽车还没老太太抢鸡蛋跑步快,早习惯了。
好在他出门早,预留的时间足够,不用担心迟到。
秦湛从扶手箱里随手拿出烟盒,咬了一根出来点上,摇下窗户搭着胳膊肘,对着初秋闷热的悍风吐出一口薄烟。
副驾驶上摆着一束开得正盛的重瓣荷花,一个个花盘圆润硕大,赛过满月,不必靠近,已是扑面的荷花香气。
这是秦湛下午特意给迟秋蕊备的花,这个时间点儿北京城早就没荷花了,是专门找了人,一路开车八百里加急跑去白洋淀砍回来的。
人力物力成本不小,但秦湛也不觉着亏。
他大概从七年前开始听迟秋蕊唱戏,兹要是时间允许,甭管刮风下雨,迟秋蕊的戏秦湛一场都没落下过,有段时间见天儿地奔牡丹楼跑,比回自己家都勤,就是为了天天能见迟秋蕊一遭。
秦湛一直觉得,迟秋蕊就是他的精神食粮,能给他提劲儿的那种,只要看到他,听他婉转唱两嗓子,心里面才能舒坦下来,放松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