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2 / 2)

“江寻芳,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话要对我说?”花缀突然说。

“什么话?”江寻芳问。

花缀撑起脑袋,佯怒:“你果然不记得了?”

江寻芳停下动作,低头思考。

花缀说:“一百零八天前,你说等我高考结束,会正式问我的。”

江寻芳记得,却仍然迟缓了片刻,说:“确定关系。”

花缀说:“我在等你问。”

江寻芳说:“你真的想好了吗?”

花缀:“如果没想好,当初我就不会答应你,一直在等。你呢,你要变卦了吗?”

江寻芳说:“不是。”

放下手里的盘子,江寻芳转过身,郑重其事地问:“你愿意作我的女朋友吗?”

“我愿意。”花缀的脸颊和耳朵急速升温,几乎没有间隙地作答,又反问,“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江寻芳说:“我愿意。”

花缀如释重负地笑,如释重负地拥抱江寻芳。她们第一次这样紧紧拥抱,手触摸对方的背,几乎能隔着肋骨触到心脏传来的跳动,扑通扑通,贯穿身体,直抵对方连心的十指。

*

今晚,花缀没有再睡客房,赖在了江寻芳的卧室。江寻芳复习完期末考试的内容,将近零点,回到卧室才发现,床上已有人鸠占鹊巢。

花缀说:“我们现在的关系,就应该睡在一张床上。”

江寻芳无从反驳,只好认命,乖乖去洗漱。

花缀占领了靠窗的一侧,铺好床,窝在被子里翻相册,今天的街景拍得很好,江寻芳在翻杂志、自己在喝饮品,背后人山人海虚化,她们与世隔绝。

下午爬山时忘记照相,花缀现在想起来,那片林子里的树皮颜色比马路两侧的树要浅,树干上没有涂白,而是有绿油油的苔藓。那座寺庙的墙似乎是黄色,落日余晖照上去,像镀了层金。

古朴、安静,有生命和无生命的事物一同跨越百年宿命。

花缀翻到前几天的照片——有两人在江边桥头的合照,江寻芳的手僵硬地配合花缀比心,把落日框在心形里,那时江寻芳换了许多次姿势,终于选择十几年前流行的一种;还有她们一起吃同一只双拼甜筒,江寻芳的侧脸绝杀,让花缀在这张照片上多停留了半分钟;划到下一张,是花缀走进一所大学的校门,江寻芳抓拍到风吹起花缀头发的镜头,齐齐的一刀切发尾错落甩开,飞扬到耳边,花缀正回眸,刘海随着双眸弯弯,一起在笑,当晚花缀就用这张照片发了朋友圈。

花缀莫名伤感,好像看到进入大学后的自己时常翻出这些照片怀念。

再往前,翻到高中时的照片。寥寥几张,没有江寻芳。

*

花缀读高一时,江寻芳高三。

第一次听说江寻芳的名字,是在走廊里,花缀去交运动会报名单,路过高三年级,听见几名高三的学生闲聊,说到运动会上报名什么项目。

身边传来一道很响亮的声音,说:“江寻芳,你报实心球吧,这个项目没有人报。”

江寻芳走在花缀前面,头也不回,说一声:“好。”

花缀在江寻芳身后,看着前方纤细的身影,短袖校服遮住肱二头肌,可见的手臂上隐约有肌肉的轮廓。花缀有一点怜惜,看看自己手上这份报名单,报名实心球的同学是也被体委硬拉来的。

运动会之前,花缀得知自己被分到实心球做裁判,有些可惜看不到其他精彩比赛。转念一想,这个项目最安逸,在操场角落一片树荫下,离跳远的项目很近。

实心球项目进行很快,立定跳远和三级跳的队伍减少一半,实心球已经只剩下两三人。

花缀得空就看看不远处的跳远,有几人似乎从未训练过,助跑像山林里的吗喽荡树枝,洒脱摔进沙坑里,臀部着地,哎呦哎呦叫骂着起身。更有倒霉的,大概是摔晕了,起身后迈出猩猩舞步,在沙坑里画螺旋线,而后撞到树上,被同学架走。

花缀强压着嘴角,念名单上最后一个名字,发音标准:“下一位,0721,高三一班,江寻芳。”

江寻芳。

从看到这个名字,到念出这个名字,花缀都如常,直到抬头观赛,花缀的目光再也离不开江寻芳。

要怎样形容一见钟情?

花缀不知。

这一刻,晴光好,树阴柔,风也来助阵。树叶沙沙响,盖住花缀耳边一切喧嚣。

花缀从不信命运,唯独相信一见钟情。

从第一次在书籍上了解到自己的性取向开始,花缀脑海中渐渐有轮廓,那应该是一位比花缀稍长几岁的姐姐,模样不知,性格不知。花缀想,恬淡也好,热烈也好,希望她是个能像玫瑰一样盛放的人。这些多年遐想,都在此刻化为江寻芳面容上的具象——她微微蹙着眉,用力以极标准的姿势投出实心球,毫无悬念拿下第一。

花缀率先为江寻芳鼓掌,带动了一片稀稀拉拉的掌声。

江寻芳退了几步,离开场地,解下草草挽着的丸子头,咬着发圈,重新梳起过肩的长发。与花缀目光交错的一刹那,江寻芳失神,掉了发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