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2 / 2)

赵上钧面无表情,他似乎对这桩事情已经失去了兴致,一眼都不愿意再看,跨上黑马,掉头离去了。

——————————

次日,临川公主登门拜访,携了一车礼物来向傅棠梨谢罪。

李怀恩自己不出面,令公主前来,傅棠梨可以不见李怀恩,却不能不见公主,当下延入。

临川公主和她的驸马截然不同,虽贵为公主,却微小而谨慎,就连和傅棠梨说话的时候也带着一点唯唯诺诺的味道,再三致歉,叫傅棠梨也不忍心起来,只能依着她的话头,把猎场上的事情揭过不提。

因着临川公主的到访,这事却惊动了傅方绪,待临川公主走后,傅方绪把傅棠梨叫到书房,又仔细询问了一番。

傅棠梨哪里敢细说,三言两语带过了,只说林中遇险,得淮王相救,仅此而已。

傅方绪听后,却另有计较,他沉吟了片刻,屏退仆从,关起门来,这是有心腹言语要对傅棠梨单独嘱咐了。

“先帝文韬武略皆备,早年同淮王一般,征伐天下,为一代圣主,至当今圣上,却不擅弓马,太子亦如是,幸有淮王,骁勇不逊先帝,足以平定天下,圣上多有倚重,你受了淮王恩惠,不可无礼,需与太子同往致谢,借此机缘,与淮王示好交往,来日,终归对太子有好处。”

傅棠梨头皮发麻,不敢应声。

傅方绪没有觉察出傅棠梨的异样,只顾继续交代:“至于李怀恩处,其父李颜手握重兵,据有范阳、河东大部,势力不容小觑,我们也不能开罪了李氏,猎豹伤人之事,正好卖他一个人情,明日你去回礼,一来一往,也能攀上交情,甚妙。”

傅棠梨想起猎场中李怀恩欲置她于死地,心肠歹毒,对此人实在厌恶,忍不住道:“淮王似与李怀恩不睦,我见其屡有冲突,太子既与淮王亲近,来日定然与李怀恩不可并处,何必费这周章?”

这个孙女一向聪慧过人,难得有她看不懂的地方,傅方绪颇自负,带着几分圆滑的笑意,耐心教导孙女:“亲王掌兵权,古来就是忌讳,圣上固然倚重淮王,同时也得提防着他,李颜就是圣上选取的制衡之人,这两方,太子都需安抚,你将来就明白了,祖父不会看走眼的。”

傅棠梨怔了一下,没来由的,生出一股忿忿不平之意:“淮王北拒突厥、东征高丽,骁勇无双,所向披靡,外祖母在日,也对他多有赞誉,言其为不世出的将才,李氏胡蛮,焉能与之相提并论?圣上怎么能……”

傅方绪捋着胡子,看着傅棠梨,笑而不语。

傅棠梨说到后面,声音已经慢慢地低了下去,临到末了,还是没有说完,微微地叹了一口气,转而敛了眉目,轻声道:“是,我明白了。”

傅方绪还是很喜爱这个孙女的,有点气性,又识时务,凡事一点就透,是个可造之才,来日嫁入东宫,必然能带挈傅氏更上一层楼。

他点了点头:“你心里有数就好,给淮王的谢礼和临川公主的回礼,走府里的公账,待会儿再让傅全带你去祖父的库房,你捡顺眼的挑几样,好孩子,就照着祖父说的尽快去办吧。”

傅棠梨沉默半晌,低下头去,只觉得心中一片茫然。

——————————

天有些阴沉,甘露殿过于宽大,日光照不到深处。巨大的赤金饕餮香炉里燃着迦南沉香,雾气沉郁,逶迤缠绕,如同白色的轻纱笼罩着天子宝座,元延帝高坐其上,恍惚间,赵上钧觉得他的面目有些模糊起来。

“王永敬出身太原望族,从别驾、少尹做到折冲都尉,文武兼备,有才干、有胆识,吏部考评次次上等,此等人才,为何做不得洛州刺史?五郎,你往日从不问朝事,今日怎么突然关心这个?”

元延帝的语气还是温和的,他无论和赵上钧说什么,神情都如当年一般,一个友爱和气的兄长,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赵上钧站在下首,姿态严谨,恪守着臣子的礼仪,但他的声音有些沉:“涿州刺史郑从经与李颜交往甚密,此次洛州刺史一职又由李颜引荐,则洛州、涿州、卢平、范阳一线皆为李党。”

元延帝目光和蔼,看着不懂事的弟弟,充满了包容:“郑从经、王永敬乃朝廷忠臣也,何谓‘李党’?五郎不要胡闹,再说李颜,他为朕打败奚人和契丹人,拿下西拉木伦河大部土地,战功赫赫,不在你之下,朕多赏识他一些,也是难免,五郎,你不要吃醋。”

他还转过头,对一旁的安王笑着道:“皇叔你看,五郎还和幼时一般,气量小得很,但凡朕冷落他半点,他就不悦起来。”

安王今日不过日常进宫问安,不凑巧,却撞到元延帝和淮王兄弟二人争议,他尽量不吭声,躲在一边把自己当作摆设,此时听到元延帝点名,他面色不动,慈爱地点头:“五郎对陛下常怀孺慕之心,难能可贵。”

“臣不敢不悦。”赵上钧语气平常,“然则,陛下赏识李颜,已经给了他范阳、卢平和河东三处管辖,而洛州为长安北面门户,两地路程不过十日,来日若有异动,恐应变不及,此关隘不可轻易托付,还望陛下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