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2 / 2)

今日别过,重逢即是陌路人。

风雨愈急,扑面而来,沾湿了眉睫。傅棠梨持着伞,久久地伫立在屋檐下,伞柄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他的温度,正在一点一点地褪去。

——————————

傅棠梨一夜无眠,独坐灯下,直到天色胧明。

雨水方歇。

院子里的奴仆们陆陆续续地起床,只道昨夜的雨下得正好,一个个居然都睡得格外死沉。连向来勤快的胭脂也起晚了,一边系着腰带,匆匆忙忙进来,还睡意惺忪地打着呵欠。

只有黛螺心细,十分疑惑:“就算春困,也不该如此懒怠,连看门的婆子都去瞌睡了,忒不像话,须叫管事娘子过来查个究竟。”

傅棠梨坐在窗畔,微微仰着脸,沉默地望着外面,昨夜的雨残留在瓦上,又顺着滴水檐一点一点地落下,滴滴答答,她的眉目似乎也沾染了氤氲的水雾。

听见黛螺的话,她回头看了一眼,淡淡地道:“不要生事。”

不知为什么,看见傅棠梨的神态,黛螺后面的话突然说不出来,她犹豫了一下,选择默默闭嘴,退到一边。

……

到了傅家聚在一起用早膳的时候,傅方绪和傅之贺皆是重臣,因着要上早朝,向来是不在的,今儿却连大老爷傅之恭也不在。

傅殊白多问了一句:“父亲去哪了?我看户部最近却是忙。”

傅之恭乃是户部的度支主事。

大夫人严氏没睡好,这会儿懒洋洋地道:“半夜官署来了人,把你父亲叫走了,淮王北征,兵马连夜开拔,粮草要跟上,户部的人昨夜大概要忙个通宵了。”

“叮当”一声,傅棠梨的勺子磕到了碗沿。

众人的目光看了过来。

傅棠梨素来端方规整,这个举止对她来说,大约极失礼的,她的脸色有些发白,勉强笑了一下,轻声道:“这百合羹有些烫口。”

也没人在意。

杨氏难得能和严氏和气地聊上几句:“难怪呢,我听三老爷说,老太爷昨夜在官署和几位尚书大人议事,一宿不得归,大约也是为了这事情了。”

傅棠梨放下碗勺,矜持地用帕子按了按嘴角,若无其事地问道:“怎么,北面又起战事了?”

关于这个,傅殊白至少知道一些:“突厥和回鹘勾搭在一块儿,纠集了大部人马南下,北庭都护府告急,我也是听祖父说的,消息昨天才到长安,没曾想淮王殿下应对如此神速,想来早有防备,毋须忧虑,那些胡蛮子掀不起大风浪。”

傅棠梨低下头,记起昨夜赵上钧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夜深,雨重,进去吧。”

那就是临行前的辞别了。

重逢即是陌路人。

她的心好似突然塌下一大块,空荡荡的,让她差点喘不过气来。

——————————

是年春,雨水充沛,春汛汹涌,致郑州及管城一带黄河大决堤,冲垮无数良田民宅,百姓流离失所,遍地哀鸿。

郑州为六“雄州”之一,朝廷在此处设武牢仓,又为漕粮转运要道,富庶重镇,竟遭此巨变,元延帝震怒,急令太子赵元嘉亲赴郑州赈灾,又以决堤之事问罪,命刑部将工部一干官员悉数拿下。

但是,不过两日,工部尚书林商就安然脱身,毫发无损,只底下的一个倒霉侍郎被定了秋后处斩。

林商有胞妹入宫为妃,侍奉元延帝多年

,圣眷浓厚。朝野窃议,听闻林贵妃宠冠六宫,果不其然,兄长如此重罪亦能免除,这世间,有时生儿反不如生女了。

这些流言落入沈皇后耳中,她不免大为光火,又想起赵元嘉与林婉卿之事,愈发不甘,可惜赵元嘉远赴郑州,教训不到,她只能把傅棠梨传入宫中,耳提面命,叮嘱傅棠梨务必用心,切切不能让林家那小贱人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