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2 / 2)

然,去问张嵩,张嵩一脸茫然,去问庄敬,庄敬支支吾吾不肯言,傅棠梨无奈,只得回去不提。

过了立秋,暑气褪去,北边的气候变得尤其快,起了几阵风,便一日凉似一日了。

虽则傅棠梨只在此小住,但奴仆们得淮王吩咐,格外殷勤,早早地便将湘妃竹帘撤了下来,换上绣满海棠花枝的蜀锦帘子,长至掩足,风拂动,花影摇曳,令人恍惚不知年月。

这日午后,傅棠梨独坐屋中,倚在小轩窗下,正在阅看从傅府寄来的信笺。这是第三封了,间隔不过一两日,接连来信,西宁伯府的人不敢怠慢,专人连夜转呈庭州。

长安那边不知出了什么状况,连傅方绪这样老谋深算的人也显得急躁了起来,言辞一封比一封严厉,连连催促傅棠梨尽快返回,但究竟是何缘由,却又语焉不详。

傅棠梨越发烦躁。

此时,却闻侍者在廊下报:“淮王殿下到。”

不待小婢子打起帘子,赵上钧自己进来了:“梨花。”

他着一身戎装,玄黑大氅,明光战甲,山文龙鳞相扣,赤金饕餮盘踞肩上,兽口大张,齿间犹有血腥颜色,似择人欲噬,此时自外归,风卷起,大氅翻飞,煞气猎猎,然而,但他看到傅棠梨的时候,周身的气息倏然平复下来,他朝她伸出了手,目光温煦,恰似这秋日灿烂的阳光。

傅棠梨飞快地将那信笺掖到袖子里,从榻上跳下,几乎小跑起来,但只两步,忽然又慢了下来,理了理衣袖,收拾了仪态,端庄而文雅走到他身前,搭住他的手,抬起下颌,矜持地道:“你不好好休养,却去外头乱跑,我生气着呢。”

赵上钧握住她的手,捏了捏,团在手心里,他的气度依旧是高贵而威严的,但他看着她的时候,眉眼低垂,目光中带着清浅的笑意:“实则我伤势已大好,不至那般娇贵,临时出门办了一桩急事,若和你说,只怕你又不悦,只得先斩后奏了,还请见恕。”

他牵着她出门,温和地道:“我给你带了一样小玩意,当作赔礼,你来看看,若是欢喜,就莫要生气了。”

傅棠梨心中叹息,踌躇着,斟酌语气:“我也不需什么赔礼,只是担心你罢了,其实呢,我正要和你商量,这两日我打算……”

但话说到一半,她又停住了,只因她看见了院中一匹白马。

准确地说,那并不是白马,阳光是金色的,而它的皮毛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奇妙的粉色,金粉流光,似华锦披覆其身,它温顺地站在那里,深目高眶,熠熠生辉,马头高峻如削成,脊如龙骨,有铮铮之态。

渭州蓄有重骑,傅棠梨也见过不少好马,但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这么神气的马,简直叫人着迷。

她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惊叹,奔了过去,摸了摸那马。

那显然是一匹年轻的马,活泼而好奇,它喷了喷鼻子,弯下脖子,嗅了嗅傅棠梨的手,用马头蹭了一下。

傅棠梨用力摸了好几下,摊开手看了看,手上一片干净,她十分稀奇:“没有掉色呢,它的颜色居然是真的?”

“此马名桃花叱拔,为汗血宝马之异种,其色殊,万中无一。”赵上钧眼中笑意愈浓,“你要顶顶漂亮的马儿,看它可好?”

“原来这就是桃花叱拔,我早先在古人的诗句中见过,以为夸大,今日一见,方知为真,可见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是我浅薄了。”傅棠梨围着粉色的马儿转了两圈,越看越觉得满意:“这可真是稀罕东西,你从何得来?”

赵上钧语气淡淡的,好似随意一提:“此往西行,有国名为高昌,我闻国主有此名驹,奉为至宝,遂亲往取之,幸不辱命。”

他说得稀松平常,傅棠梨却听出不对味来:“既为至宝,国主怎舍得割爱?你可是花费了重金?”

赵上钧不在意地拂了拂衣袖:“我急着回来见你,不欲多做交涉,率兵破其国都,不必国主割爱,我自取之。”

“道长!”傅棠梨心头大震。

“梨花毋须介意。”赵上钧安抚她,“高昌处于西北,早先多在我朝和突厥间左右摇摆,做蛇鼠两端状,我恶之久矣,今突厥将破,先拿它祭旗,亦不为过。”

傅棠梨瞠目结舌,半天才缓过神来,怒道:“高昌距此甚远,你此去来回,不过短短十几日,定是日夜兼程,更不消说提刀杀敌,劳神耗体。”她向来仪态优雅,鲜少如此失态,气恼得几乎跺脚,“你重伤在身,为何不肯爱惜自己?难道你觉得,在我心里,这一匹马能比你更要紧吗?你可知……”

“我知道。”赵上钧大步上前,猛地将傅棠梨拥入怀中,既温柔、又霸道,截断了她的话,“我自然知道你看重我,正如我看重你一般。”

他微微地叹了一口气,冷静地继续道,“但是,梨花,我不日又将出征,往安西迎战回鹘人,而后,将继续向西,攻打突厥的里海至疏勒属地,此去,数月不得归,在这之前,若不能如约为你取一匹好马来,此事悬我心上,令我不能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