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2 / 2)

傅棠梨摇了摇头,艰难地吐出一个字:“不……”

近乎叹息,淹没在滚滚雷声中。

赵上钧笑了一下,那是一个温存的、安抚性的笑,他松开傅棠梨,竖起手指,抚过自己的嘴唇,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嘘。”

只能偷偷的。

……

这场战斗是没有悬念的,虎骧营的骑兵将那群流民基本斩杀殆尽,连四下逃窜到远处的那些漏网之鱼,也被他们骑马追上,砍下了头颅,渭河南岸都被染红了,雨水冲刷到河里,带着血腥的味道。

赵元嘉惊魂未定,带着人过来,跌跌撞撞的,还是齐乘风扶了他一把。

东宫侍卫死伤过半,连齐乘风的身上都是血糊糊的,赵元嘉倒是毫发未损,他看到赵上钧,几乎感动得要落泪,几步抢着过来:“皇叔、皇叔、多亏皇叔来了,不然今日吾命休矣!”

林婉卿挨在后头,脸色苍白,摇摇欲坠,全靠一边的宫人搀扶着她,她对淮王心怀畏惧,躲在赵元嘉的背后,不敢冒头。

赵上钧穿着一袭道袍,并无一丝慈悲意味,雨水落在他的身上,反而流露出一种淋漓尽致的煞气,他掏出帕子,仔细地拭擦他的横刀,对赵元嘉的话并无反应。

两个玄甲军士兵将淮王的长//枪拾了回来,跪在淮王面前,双手抬枪,高举过头。

赵上钧丢了帕子,“锵”的一声,收刀回鞘,冷冷地扫了一眼赵元嘉,语气冷漠:“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太子不知书否?”

赵元嘉讪讪地道:“二娘自长安来,报母后病危,孤心急如焚,才失了分寸。”

傅棠梨已经起身,沉默地站在一旁,此刻,她披散着头发,袖子撕破了半幅,裙裾上淌着污黑的泥水,一身狼狈,但她的腰肢依旧挺得笔直,垂手而立,姿态端庄,面容沉静,闻言微微低了头。

赵上钧的目光转了过去,声音低沉而冷肃:“太子妃擅做主张,挑唆太子深夜出行,今夜,若我救护不及,你可知是何等后果?”

他本就威严,说这话的时候,仿佛带着了极大的怒意,到后面,简直声色俱厉,连玄甲军骑兵都颤栗不敢动弹。

赵元嘉打了个哆嗦,嘴巴张了张,又闭紧了,一声不吭。

傅棠梨低声道:“圣上有命,请太子归,不敢有违。”

赵上钧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她的话,厉声道:“请太子归,今日归、明日归,有何分别?不分轻重,不知缓急,由你一念错,险些命丧于此,还不知罪!”

他直直地看着她,眼眸漆黑如同夜色,在这场淋漓的大雨中,那种目光只有她看得懂。

傅棠梨苦笑了一下,俯首道:“是,儿莽撞,知罪了,皇叔息怒。”

赵元嘉实在不忍,讪讪地道:“不全怪二娘,只因她对孤一片赤诚,关心则乱罢了。”

傅棠梨缓缓地走到赵元嘉面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赵元嘉心虚不已,陪着笑脸,真诚地道:“二娘、二娘,幸好你没事,若不然……”

话未说完,傅棠梨突然抬起手,使劲扇了他一记耳光。

“啪”的一声,极为清脆。

她的力气还是很大的,赵元嘉被扇得眼冒金星,他完全无法相信,睁大了眼睛,呆滞住了。

左右赶紧退后一步,齐刷刷地垂首闭目,当做不曾看到。

“殿下!”只有林婉卿啜泣着,扑了过来,“您疼不疼?”

赵元嘉这才感到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他怒不可遏,一把推开林婉卿,几乎跳脚:“傅二娘!你好大的胆子!”

“我不分轻重,不知缓急,险些命丧于此,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谁?”傅棠梨的踏前一步,逼视赵元嘉,“太子殿下,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吗?”

她站在大雨中,浑身湿透了,雨水从脸上不停地流下来。

赵元嘉的怒气瞬间瘪了下去,他想起方才的情形,脸上那种火辣辣的感觉更明显了,他摸着脸颊,含含糊糊地道:“罢了,孤不和你计较……”

“啪”,傅棠梨毫不客气,换了一边手,又扇了赵元嘉一记耳光,丝毫不比刚才的轻。

赵元嘉被扇得摇晃了一下,林婉卿赶紧又扶了他。

他晕头转向,气得脸色发黑,指着傅棠梨,手都发抖:“傅二娘!你别得寸进尺!你屡屡对孤放肆,别以为孤会由着你张狂,孤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总有一天要如何?”傅棠梨毫不示弱,直视赵元嘉,她从来不是娇柔的女子,她的目光明亮,透着不可转圜的倔强,“你要将我处死吗?我方才算是死过一回了,我不怕!这两个巴掌,是你欠我的,当下就得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