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2 / 2)

傅棠梨手指颤抖,声音不稳,支支吾吾地接下去道:“……总之,太子不必担忧,我、我今儿乏了,不和你多说。”

“二娘,你先别睡,起来看看,我给你带了解乏的小把戏。”赵元嘉听不出傅棠梨话里推脱的意思,他还是兴致勃勃的,左右张望了一下,把手里捧的一样东西放到床头的案几上。

案几上还摆着一个黑木匣子,他顺手敲了两下,发出“笃笃”的声响,随口问了一句:“哦,二娘,你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什么东西?

傅棠梨愣了一下,猛地省起,那里面装的是一个人头。

她吓得一激灵,身上的汗水都凉透了,当机立断,重重地踹了赵上钧一脚,使劲挣脱了他,翻身起来,迅速理了一下衣裙,立即下了床,手缩在身后,动

作利索,“噌”的一下,依旧把床幔拉拢,面上带着不悦的神色,对赵元嘉嗔道:“你这人,恁地啰嗦,我的物件,你莫乱动。”

她此时鬓发凌乱,脸颊嫣红,如抹胭脂,眼波扫过赵元嘉,目中含着薄薄的水雾,说话间气息虚浮,瞧起来像是半睡半醒的情态。

赵元嘉往日见她,皆是一副端庄娴雅的模样,此时这般懒散娇怯,真真前所未有之貌,看得他心荡神摇,一时说不出话来,呆了片刻。

傅棠梨随手抓了一件大袄,披在肩上,三步并两步,快快地走到屏风外间去,扶着案几,腿软了一下,顺势坐下了,淡淡地道:“什么稀罕物件,叫太子这般得趣,好吧,拿过来瞧瞧。”

立即有宫人移步上前,挑亮了案上将灭的灯烛。

赵元嘉笑着,亲自把他那样东西端了过来,亦是个木匣子,他殷勤地打开匣子,捧出一样宝光四溢的东西来。

那是一幢精致玲珑的天上宫阙,以琥珀为楼台、珊瑚为高树,柱绕祥云,檐上飞花,山川皆宝石,又以象牙雕成王母与仙人,底座有机括,拨动机括,俄而,仙人绕王母而拜,金玉交鸣,仙乐袅袅。

赵元嘉指着那琥珀宫阙,满脸自得之色:“这是当初皇祖母生辰时,驸马李怀恩所敬献的寿礼,今儿孤去皇祖母处,正好看到,就讨了过来,孤想着,别的东西你不稀罕,就这个,还有几分新奇,拿过来给你解解闷也好。”

这不是巧了吗,他提到的那个人,李怀恩,这会儿正在案头的木匣子里躺着呢。

傅棠梨一念及此,顿觉头皮发麻,下意识地往后避了一下,皱起眉头:“我如今以罪被囚,生死尚不能定论,何用此奢靡之物,不要,快拿走。”

赵元嘉微怔,旋即有些委屈:“孤是怕你一个人在长阳宫无趣,千方百计想讨你欢心,你不领情也就罢了,怎么还生气?”

他一边说着,一边顺势抬手,想要握住傅棠梨的手。

傅棠梨缩回手,扶住额头,露出了一点痛苦的神色:“我……”

“你别晕。”赵元嘉的手僵在半道,嘴角抽了一下,他的声音很低,并不愿意被旁人闻及,微微叹一口气,“我知道你装的,二娘,你不用这样骗我。”

傅棠梨一窒,骤然屏住呼吸,慢慢地低下了头。

春夜的空气有点潮湿,蜡烛发出一点“噼啪”的声响,外头又起了风,带着烛光摇曳,映在半旧的绢纱屏风上,晕开的影子斑驳而凌乱。

“当日紫宸殿上那般光景,何等惊心动魄,你尚且应对自如,怎么会被我吓晕呢?”这些话对赵元嘉来说有些难堪,他说得很小声、也很慢,“其实,你只是不喜欢我而已……”

傅棠梨沉默了一下,她心虚起来,又觉得烦躁:“并不是这样,我只是忘了从前的事、忘了你,心中惶恐,不知所措,你别怪我,等过些日子,我记起来了……”

“你不用记起来。”赵元嘉忽然大声打断了她的话。

傅棠梨抬起脸来,看了他一眼。

赵元嘉苦笑了一下:“为了林承徽的事情,你对孤十分埋怨,若是想起来了,免不了又要怄气,还不如现在这样。”

他直直地望着傅棠梨,眼中露出哀求的意味:“孤不想瞒你,不如把一切和你说明白了,孤自幼就认得林承徽,她生得美貌,又一心一意讨好孤,孤因此先入为主,觉得必然是要娶她为妻的,先前父皇把你指给孤的时候,孤心怀不满,对你种种冷落,这简直是鬼迷心窍,二娘、二娘,如今孤知道错了。”

太子殿下过于诚恳,以至于傅棠梨尴尬了起来,她咳了两声,干巴巴地安慰道:“无妨,如此说来,是我鸠占鹊巢,妨碍了前人的路,太子既然喜欢林承徽,不如……”

“孤想说的,不是这个意思!”赵元嘉情绪激荡,他握住了拳头,声音有些发颤,“那天晚上,你落入渭水时,孤才发现,孤不能没有你,二娘,那时候孤后悔极了,若是你有什么三长两短,孤会恨自己一辈子的!”

傅棠梨听着这乱糟糟的一团,只觉得额角的青筋突突地跳,实在不知该如何应对,她叹了一口气,委婉地道:“我好端端地回来了,说这些晦气话作甚,不提也罢。”

赵元嘉再次缓缓地伸出手来,握住了傅棠梨的指尖,只敢捏住一点点,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语气低落下去:“二娘,孤是真心认错,你可以原谅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