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2 / 2)

杨琳微微抿嘴。

她已经留意到他空荡荡的手指,既然决定离婚,这些都不是他该做的。

她也不愿意麻烦他太多。

杨琳说:“我来守就好了,你去忙你的吧。”

林坤河没理她,看眼时间又看眼何渊文:“她们打开门做生意的,店里来来往往的人多,没男人不安全,方便的话你跟她一起回去吧,帮忙看一下。”

何渊文看着他,答了句好。

杨琳回病房去拿东西。

杨老板喊住她:“那个姓何的小子,为什么又来了?”

杨琳说:“因为他坐了七年牢,刚出来。”

杨老板又是一愣。

杨琳转身出去,离开前把陪床的收据给林坤河:“有事给我打电话。”

林坤河点点头,等她走后给杨鹏飞打了个电话,让他买明天的机票飞过来,又翻通讯录联系了几位朋友,天黑下去领陪床。

但这一晚陪床没怎么睡上。

不知道是不是腰穿的影响,杨老板动不动头痛,还有反复的发冷发热。

杨老板很受罪也很能忍,满头大汗中青筋绕在额头上,有一瞬间和在派出所里发蛮的儿子很像。

烧到半夜,他也真的在恍惚中把林坤河认成杨鹏飞,但很快又咬起牙,一声不吭去对抗痛觉。

林坤河帮他擦汗,拭体降温。

杨老板认出这是自己的深圳女婿,想起他在深圳的第68分店。

当时也有同乡嘲笑,杨老板却不觉得有什么丢脸的,他一是认为这样能让别人不敢随意欺负,二是觉得自己有机会做到六七十家店。

毕竟那间铺给了他巨大的信心。

那时年轻,做梦可以无限远大,那时也爱音乐,听完王杰听罗大佑。

罗大佑唱台北不是我的家,我的家乡没有霓虹灯1,杨老板想,深圳就是他的家,他要在深圳落地生根。

他喜欢深圳,没有他老家那样长久刺骨的冷,冷得他在家待不住,只能出去跑跑跳跳,试图让自己出点汗。

也是那样一个冬天,杨老板见有钱人家的孩子在放炮,精明地躲在一边观察,看见有个炮没响。

那人也没在意,放完就走了。

杨老板跑过去,冻得通红的手指迅速找到那个炮,他鼓起嘴去吹引线的灰,炮仗却嘣地在虎口炸开。

杨老板动动手,摸到自己缺失的半个指甲。

他想起他的母亲,想起他小时候被哑炮炸伤,炸得巴掌血肉模糊。

那个时候医疗条件很差,十指连心,他躺在床上痛得打滚,他母亲却在窗外跟人嚼舌头,大骂他浪费家里钱,还拖着不死。

可同样是大哥,大哥只是感冒咳嗽,他母亲却嘘寒问暖还把鸡蛋悄悄给大哥吃,杨老板因此恨得咬牙切齿,他想,他一定要好起来,要强过大哥。

第二天早晨,杨琳过来换班。

杨老板躺在病床上,疼痛令他保持着一个别扭的姿势,像被一只手掐在那里。

杨琳领着杜玉芬进去,杨老板忍了一晚的情绪终于爆破,与妻子相对哽咽起来。

这是杨琳第二次看到父亲流眼泪。

她不想哭,于是避到外面透气。

林坤河问起何渊文:“渊仔在店里看着?”

杨琳点点头:“嗯。”

出租房不像其它生意,住着人是关不了门的,也不可能忽然就把所有租客都赶走,只能让何渊文帮忙守着。

林坤河又问:“你大伯要不要联系?”他的想法是联系一下:“毕竟一家人,你大伯跟你爸爸到底是亲兄弟,你说呢?”

杨琳点点头:“我晚点打电话。”

林坤河说:“我晚点去接鹏飞。”

杨琳皱眉:“让他自己来就好了,又不是小孩子,有什么好接的?”

“我刚好要去找个朋友,顺路。”林坤河朝她伸手。

杨琳把车钥匙递过去,闷声说:“快没油了。”

“我等下加。”林坤河接过车钥匙,进去跟她父母打招呼的时候也打了个呵欠。

杨琳知道他没睡好,也知道昨晚肯定又没停,她照顾过一夜,清楚会有多忙。

大概打个盹都是奢侈。

她把带来的早餐提给林坤河:“吃完再去。”

“路上吃吧。”林坤河接到手,视线也在她身上挂了两秒:“杨琳。”

杨琳看着他。

他却只说了一句:“报告出来告诉我。”

杨琳点点头。

林坤河转身走了,她看着他的背影,喉咙有些发干。

杨琳给大伯打了个电话,而病房里的父母已经没怎么流眼泪,面对面低声说着什么。

杨琳听了听,是她妈妈在鼓励她爸爸,说肯定能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