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1 / 2)
既不畏惧,也不愤怒。
“可是,你可是他的亲生骨肉啊。”
他将自己的浴袍重新穿好,抬眸看向温舒白:“记得我给你说过什么吗?人性就是最经不起考究的东西,跟有没有血缘没什么关系。”
她微微一愣,知道他在点那日他说的话。
说她父亲手里提着的那一袋子哐哐当当的啤酒瓶。
但即便周正阳真的亏欠过他什么,她依然觉得,他不应该用自己受过的伤痛来代入其他人。
温舒白不太愿意提起那日的事,心下别扭,于是刻意避开了他的目光,兀自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去。
见她别扭起来,顾书迟又将话题牵回自己的身上。
“这道疤,就是那个时候留下的。”
“他对你做了什么?”
打了或者骂了?
如果只是打了骂了,那或者温舒白也能有些发言权。
毕竟小时候的她也没少在家里挨板子。
但其实问出这句话时,温舒白的背脊已经起了丝丝的凉意,她总觉得,顾书迟这个疤痕的来历没那么简单。
毕竟她觉得,世上再是狠心的父母,也不至于打小孩打到那个位置。
顾书迟沉默了片刻,把玩起桌上果盘里的那把削水果的小刀:“看见伤口的位置了吗?心脏的正上方。”
温舒白愣了愣,停下了手里所有的动作。
“但凡他再狠心些,或许——”
他将那水果刀横竖拿着打量了片刻。
“或许那时候拿刀的手也不会歪到那个位置。”
说罢,水果刀忽然从他的手里掉进了果盘,同他的声音一同落下,发出响亮的金属的碰撞声。
温舒白诧异地望着他,一时语塞,像是听了什么天方夜谭。
她很难将网络上那照片里慈眉善目的中年男人同这番话联系起来。
他忽然冷笑了一声:“这些年,这道疤就像一个打在我身上的烙印,时时刻刻都在提醒我,我是个该死的人。”
“是他让我活了下来。”
“所以这些年我总在想,我真的该活下去吗?”
温舒白听着他的话,不敢细想,从他的话里又好像听到一丝怨念,又带了一丝仇恶。
她震惊于,世界上真有这样的人会舍得残害自己的亲生骨肉吗?
纵使她再恨自己的家庭,听见顾书迟那样说起她的父亲,她依然会感到愤怒,会觉得是虚构是揣测。
从前她以为只是自己不乐于和别人分享自己四分五裂的家,毕竟有人曾告诉过她,像她这样的孩子即便是长大也会变成一个心理不健全、阴暗又可恶的人。
可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是这样的人。
所以这些年,也总想要在别人面前证明些什么,证明自己的良善,证明自己的大度体谅。
证明自己即便有一个残缺的家也没有让自己也变得残缺不全。
也难怪当时在顾书迟家,每每她试图打探顾书迟的家底,付姨总是遮遮掩掩,有口难言。
只说复杂。
但那时她以为的复杂,不过是不想说给她这个外人听。
只是此刻她很疑惑——如果他说的都是真的,周正阳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他这样的天之骄子,按理说随便放在哪个家庭应该都会受尽百般宠爱和栽培,毕竟前途大好,但凡给他一个健康的成长环境,或许都能成长为行业里的参天大树。
所以她想不明白。
她从前是如此渴望顾书迟的天赋、如此羡慕托举他的家庭、如此嫌恶他后来成天的虚度光阴、浪费才华。
没想到背后竟是这样的故事。
她忽然想起许久之前,顾书迟刚生病那会儿,从早到晚的闭门不出,她还担心他在卧室里想不开做傻事去求助魏斯庭。
最后得到的是一句玩笑般的答复:“他能活到现在纯靠想得开啊,哪有那么容易去死的。”
现在想来,这话恐怕不是玩笑。
只是她还有一点不明白,既然都恨他到这种地步,最后为什么又还是给了他优渥的生活和资源供他长大成人呢?
开敞的窗口传来一阵凉风,将桌前的窗帘的纱帐吹得鼓鼓囊囊。
顾书迟的语调愈发生冷,冷得像是十二月的雨,每一滴都落地成霜。
温舒白不知是不是因为来了这么一阵阴冷的风,觉得此刻周遭的空气都凉了几分,不禁打了个寒颤。
温舒白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抬头看他时,他正单手撑着半边脸颊,面色平和地望着窗外的月亮,不知道在想什么。
说起来,她竟觉得他这个姿势竟然和刀刀还挺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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