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0章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2 / 2)

张构坐在角落里没怎么说话,脑子里一直想着那些银子。

他想起了自己之前让郁新送出的信,

询问是否有明军入境的事,

信已经送出去了,可到现在还没回信。

是高丽那边故意拖延,还是根本就没有这事?

如果真有这事,李成桂为什么不声张?

“张大人,您觉得先修哪段路好?”潘敬的声音打断了张构的思绪。

张构抬起头,定了定神,说道:

“先修辽阳到锦州的吧,朝廷定下是修建辽阳到大宁的路,

如今已经耽搁了一些时日,还是要抓紧啊,如此才好向朝廷交差。”

潘敬点了点头:

“张大人说得是,我也是这么想的。”

议事结束后,官员们陆续离开,张构却特意留了下来。

他走到潘敬面前,沉声道:

“潘大人,下官还是想知道,那些银子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不是下官多管闲事,是二十万两银子太多了,

若是来路不正,朝廷问起来,下官都不知该如何解释。”

潘敬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语气也严肃了几分:

“张大人,我知道你担心什么,

但你就放心吧,银子不会有任何人来查。

你们好好监督修路,等路彻底开工就回朝复命,其他的事不用管。”

张构看着潘敬坚定的眼神,知道自己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了。

他叹了口气,转身离开议事厅。

走出都司衙时,

夕阳正落,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抬头看了看辽阳城的天空,暗暗决定,

等有了回信,不管结果如何,他都要查清楚这银子的来历,看看陆云逸到底有没有去高丽!

高丽与大明向来友好,若是肆意动兵,太大胆了!

此时的陆云逸,正站在刘氏府邸的园里,

看着刘婉怡和沐楚婷在院子里放风筝。

刘老太爷慢悠悠地走了过来,整个人看着年轻了许多,他递给陆云逸一杯茶:

“听说张构一直在追问银子的来历?”

陆云逸接过茶,点了点头:

“他是御史,多疑应该的,不用担心他查不出什么。”

刘彦辰笑了笑:

“你心里有数就行,事情已经尘埃落定,王君平什么时候来辽阳?”

陆云逸放下茶杯,看向远处的风筝:

“快了,他已经从高丽出发了,大概十日后能到,到时候,商贸之事再商议。”

刘彦辰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园里,风筝飞得很高,在天空中变成了一个小点,

陆云逸看着风筝,心里无限感慨,

一旦道路通畅,北平、大宁、辽东、高丽四地紧密相连,

那整个北方也就有了经济支柱!

在与南方一些行省对抗时,也能多几分余力,

至少不会像先前那般一败涂地,什么好事都轮不着北方。

又过了五日,辽阳城的风终于褪尽了残冬凛冽,街面露出青黑的石板路。

往来的百姓多了起来,

连空气里都飘着几分春日的鲜活。

驿馆内的张构,却半点没心思沾染这份生机,

他已经等了五日,高丽那边的回信,总算有了消息。

“大人,高丽信使到了。”

随从轻手轻脚地进门禀报,

见张构正对着桌案上的文书出神,语气放得极缓。

张构猛地抬起头,指尖在案上无意识地顿了顿,眼底掠过一丝急切,沉声道:

“让他进来。”

不多时,门外传来一阵略显拘谨的脚步声。

一个身着高丽青色圆领袍的男子走了进来,腰间系着黑色革带,头上戴着顶小帽,面色白净,眉眼间带着几分掩不住的紧张。

他双手捧着一封迭得整齐的桑皮纸信,

快步上前,躬身将信递到张构面前:

“高丽门下省奉国主之命,特将回函呈予明国钦差大人。”

张构接过信,先仔细验看了封口的朱印,

纹路清晰,条纹凹凸有致,不像伪造。

他缓缓拆开信封,抽出里面信件。

目光扫过开头几句客套话,

越往后看,眉头皱得越紧,连呼吸都沉了几分。

信上写得明明白白,

高丽边境近来确有劫掠之事,却并非明军所为,而是建州女真因冬日无粮,不得已南下骚扰。

至于明军入境的传闻,纯属无稽之谈!

高丽与大明世代友好,断不会有此等破坏邦交之事。

信末还特意提了一句,若钦差不信,可派人前来高丽查验,还高丽一个清白。

“建州女真?”

张构将信笺往桌案上一摔,纸页碰撞木案的声响在房间里格外刺耳,

“倒是会找替罪羊!”

他抬头看向一旁侍立的随从,语气带着几分不耐:

“带他下去,把郁新请来,就说本官有要事与他商议。”

郁新来得很快,见张构脸色难看,案上还放着信件,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连忙躬身行礼:

“张大人唤下官前来,可是高丽那边有了回信?”

“你自己看。”

张构指了指桌案上的信,语气冷淡。

郁新小心翼翼地拿起信纸,逐字逐句地读了起来。

越读,他脸色越复杂,

在辽东待了两个多月,虽没亲眼见过明军入境高丽的证据,

但之前收到的匿名信、衙门中的流言以及现成的银两,

已经让他相信了,陆云逸真的入境高丽!

只是他想不明白为什么高丽会帮着遮掩

他偷眼瞥了瞥张构的神色,又想起自己不过是个五品官,心中有了定计:

“这既是高丽国主亲书,想来是真的吧?

或许真的是建州女真劫掠?

毕竟冬日里女真缺粮,南下骚扰也寻常。”

张构闻言,忍不住嗤笑一声,眼神里满是嘲讽:

“郁大人,你来辽东将近三月,难道没有听闻女真习性?

他们劫掠向来是抢了就跑,哪次不是把村落洗劫一空,连粮食带牲畜都搜刮干净,

更何况,女真就算是要劫掠,也是入冬之前劫掠,

哪有下着大雪南下的道理,路上就不知道要死多少。”

郁新被问得哑口无言,只能低下头,喏喏道:

“下官.下官只是随口猜测,具体情形,还是要以高丽那边的说法为准。”

张构见他这副畏首畏尾的模样,也懒得再与他多说,转头对随从道:

“去把高丽信使带来,本官有话要问他。”

信使很快被带了进来,见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他的腿肚子都开始打颤,连忙躬身行礼:

“钦差大人还有何吩咐?

若是没有别的事,下官下官想尽快回高丽复命。”

“复命?”

张构坐在椅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桌案,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本官还没问清楚,你就想走?”

信使身子一僵,连忙道:

“大人有什么想问的,下官知无不言。”

“本官问你,女真人大肆劫掠你真的亲眼看见了?”

张构抬眼看向他,目光锐利如刀!

信使愣了一下,眼神有些闪躲,连忙道:

“下官虽没亲眼见,但都是门下省派专人查明的实情,绝不会有假。

边境守军也说了,确实看到过女真的马蹄印,还有他们留下的箭支。”

“箭支?马蹄印?”

张构猛地一拍桌案,烛火被震得晃了晃,火星溅起几点,

“撒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