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9章 是谁杀了谁,是我杀了我!(2 / 2)

此刻却被一层肃杀之气笼罩!

午门的侍卫比往日多了三倍,

甲胄在日光下泛着冷光,

军卒们眼神锐利如刀,紧盯着每一个进出宫门的人。

武英殿前的御道上,

青石板被扫得一尘不染,却见不到半个闲杂人影。

神宫监少卿温诚提着袍角,手里攥着一卷文书,

脚步放得极轻,几乎听不到半点声响。

从神宫监到武英殿不过半炷香的路程,

他却走得额头沁出了冷汗。

武英殿外,值守的武定侯郭英见了温诚,微微点头,侧身推开殿门。

一股淡淡的墨香混着微凉空气扑面而来,

殿内只点了两盏烛火,

昏黄的光晕映着满案文书,遮住了案后那人的身影。

朱元璋身着一身红色常服,

目光落在案上的奏折上,手中朱笔却迟迟未动。

他头发已有些白,鬓角垂着几缕银丝,

平日里炯炯有神的眼睛,此刻沉得像深潭,看不出半分情绪。

听见脚步声,他也没抬头,只淡淡道:

“进来。”

温诚躬身行礼,膝盖几乎贴到地面:

“臣温诚,叩见陛下。”

“查清了?”

朱元璋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几分疲惫,却依旧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回禀陛下,还在查”

温诚连忙起身,双手捧着文书递上前:

“毛骧大人说,关于御马监太监纵火一案,锦衣卫已查到些头绪,特请陛下示下,是否由神宫监协助查勘。”

朱元璋终于抬起头,目光落在文书上,

却没立刻去接,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锦衣卫查了半个月毫无进展,反倒把担子推给神宫监,这分明是想避嫌。

“念。”

朱元璋吐出一个字,目光重新落回案上的奏折,

只是那奏折分明还是刚才那一页,显然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温诚定了定神,展开文书,声音放得平缓:

“锦衣卫查得,御马监八品监丞陈忠,纵火当日告假两时辰,事后本打算回宫复命。

推测其纵火后需向人禀报,

故请神宫监协助查勘陈忠近十日排班,

厘清其日常接触之人,划定嫌疑范围,再行细查。

另,陈忠入宫十年,

一应文书皆无存底,疑为他人销毁,需神宫监核查宫内文书库,寻其踪迹。”

话音落下,殿内陷入死寂。

朱元璋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案几,节奏缓慢,却让温诚的心跳越来越快,

他太清楚,陛下这是在压抑怒火。

朱元璋终于开口,语气平淡,却带着几分冷意:

“神宫监本是打理宫务的衙门,何时成了他们锦衣卫的差役?”

温诚连忙躬身:

“陛下息怒!毛骧大人说,宫内之事,神宫监比锦衣卫更熟稔,查起来更方便。

也是为了避嫌,免得外人说锦衣卫擅闯宫禁,坏了规矩。”

朱元璋嗤笑一声,没再追究这话里的虚情假意。

他拿起案上的茶盏,抿了一口,

茶水早已凉透,却还是咽了下去。

他心里清楚,毛骧不是不能查,是不敢查。

宫内的人牵一发而动全身,

查着查着,说不定就查到他的儿子、他的妃子头上。

反对迁都的人遍布朝野,

深宫之中,怎会没有?

“准了。”

朱元璋放下茶盏,声音沉了些:

“去查吧,不管牵涉到谁,只要沾了边,一个都不许放过。”

温诚心里一紧,连忙应道:

“是!臣遵旨!

陛下,敢问查勘范围是只查御马监,还是遍及各宫?”

朱元璋陷入沉默,他靠在椅背上,

目光扫过殿内悬挂的大明堪舆图,眼神里多了几分复杂。

“都查。”

温诚心中暗暗叫苦,却还是躬身:

“臣明白!臣定当尽心查勘,绝不徇私!”

朱元璋点了点头,摆了摆手:

“下去吧,查的时候小心些,宫里人多口杂,别闹得人心惶惶。”

“是。”

温诚躬身行礼,慢慢后退,直到退出殿门,才敢直起腰。

陛下虽没明说,但其反应已经说明案子牵扯到的人,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厉害。

神宫监这一查,怕是要得罪半个皇宫的人,

弄不好,连他自己都要把命搭进去。

“唉多事之秋啊。”

武英殿内,朱元璋看着温诚离开的背影,

拿起桌上一块白玉,摩挲着玉上的纹路。

殿外的日头渐渐西斜,

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像一道道无形的枷锁。

他想起温诚的话,想起被销毁的文书,想起锦衣卫查不出的内鬼,

心里的火气又上来了,却只能强行压着,

他是大明的皇帝,不能慌,不能乱,

哪怕天塌下来,他也得撑着。

“来人。”

朱元璋喊道。

武定侯郭英走了进来,躬身行礼:

“陛下。”

“太子那边,今日可有奏折送来?”

朱元璋问道,语气比刚才软了些。

太子朱标在山西,虽在行辕失火时幸免于难,但他心里始终放不下。

“回陛下,太子殿下命山西都司一早便送了奏折来,

说山西春耕诸事顺利,甘薯种植已过一成。

还提了一句,近日山西境内有不明身份之人活动,已令当地卫所加强戒备。”

郭英恭敬地回答。

朱元璋点了点头,心里稍稍安定了些。

郭英见陛下没再说话,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

“陛下,神宫监与锦衣卫在宫中办事,是否需要臣派人盯着?”

“不用。”

朱元璋摇头:

“温诚虽谨慎,却也有分寸,让他去查,你们在一旁看着就好。”

“是”

“郭英啊,你说这事,是谁干的?”

朱元璋的声音在殿内回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

郭英忍不住眯起眼睛,沉声道:“回禀陛下,定是逆党所为。”

朱元璋反问:“还有逆党?”

“不听皇令,皆为逆党。”

“若天下文武百官都不听朕的号令,又当如何?”

“那天下文武百官,便都是逆党。”

朱元璋笑着摇了摇头:

“郭三啊,这回你说错了,

朕当年起兵时便知,天下大势不可违,顺势而为方能事半功倍。

若天下文武百官都不听朕的号令,都反对朕,

那朕与故元昏君,又有何区别?”

郭英只觉得脊背发凉,与君相伴三十年,

他太清楚,眼前陛下早已愤怒到了极点,只是身为皇帝,不得不强行压制。

“陛下,世人多愚昧,且凡事以己为先,他们的反对当不得真。

迁都一事,是为大明绵延万年的根基,绝不可放弃。”

朱元璋眯起眼睛,两道白的眉毛微微挑起,脸上的褶皱纵横交错,却像一头隐忍的老龙。

“郭三啊,商周鼎盛也不过千年,大明又何来万年基业”

朱元璋叹了口气,目光深邃,声音沉重,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

“但朕知道,若偏安应天,大明迟早会失了北方根基,百年而亡。

辛辛苦苦打下的北方江山,迟早会拱手让人,

这都城,不能不迁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