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帝业 第169节(2 / 2)
各类甲具倒也收缴了几百具,质量也是参差不齐,单看数量倒也可观,可若考虑到是从数万众贼军大部中搜聚得来,那也就太寒酸了。
牛羊等牲畜数千头,马匹则是不多,大概那些有马的跑得太快,故而多数没有落网。
至于其他的绢帛财货,在贼军大营中倒也搜出不少,种类既多且杂,贼军那些豪酋们是完全没有分类储存管理的概念,还需仔细盘点才能确知收获如何。
各方面的收入汇总起来,倒也算是比较可观。除了之前在北地攻掠佛寺那一次耗子掉进米缸里,这一次战斗的收获在李泰凡所经历的阵仗中都算是名列前茅的。
当然这也是因为他经历的阵仗少,一直到了去年麾下部曲才算是堪堪可观、可以拉出来进行作战,所面对的敌人除了穷横的稽胡,就是小打小闹的山贼盗匪,满打满算不过一年的时间,未来还是有着极大的上升空间。
这时候,李穆对贼胡酋首们的审问也告一段落,走出俘虏营地后才又连忙交代城中军民赶紧准备安排李泰所部援军的食宿问题,并亲自引领李泰往城内的刺史府休息进食。
府中厅堂内坐定不久,仆役们便将餐食奉送上来,看起来倒是很丰富,但当摆在食案上仔细打量,便会发现多是肉干肉脯,却没有什么新鲜肉食做成的菜式。
李泰嘴里嚼着那乱炖之后仍然寡淡无味且还塞牙的肉干,严重怀疑这可能是年初李穆跟自己一起打猎时剩下的猎获制成,心里也不由得腹诽起来,就算老子谈不上是你救命恩人,但总算是来援一遭,你这连只羊都舍不得宰杀待客,是不是有点小气过头了?
李穆倒是不知李泰心中所想,但他脸上也一直挂着略显局促的神情,这会儿没有太多下属在场,更是忍不住长叹一声道:“往年只盼望官位更高、权势更大,只觉得非此便不足以酬报丈夫壮志。
但当真正身临要位时,才自觉如履薄冰、战战兢兢,凡事虑之不及则必藏祸其中,让人心力耗尽,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啊!”
李泰虽然还没有坐上刺史高官,但听到李穆这一番感慨倒也颇有同感,权力越大责任便越大,如果有人只是享受权力所带来的爽快与便利,却罔顾权力所伴随的义务,那必将要承受严重的惩罚与报复。
李穆从席中站起身来端着酒杯酒瓮行至李泰面前,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并向李泰长作一揖。
李泰见状后连忙避席而起,也端起酒杯来长饮一杯。
李穆又亲为李泰斟满一杯酒,然后才又沉声说道:“伯山远来奔救义气感人,有的事情我也不能瞒你。前言要继续追击贼军,我其实是深藏私心。
虽然借仰你部势力得守广武城不失,但我终究难免退军失土遭辱之罪。且在我困居广武城时,贼军四出扫荡,因此遭难的州民部族不乏,使得境中人气更薄。
若我后续仍无功勋表现,怕是也要罪解华州。即便主上施恩宽恕,失此势位的便利,来年再想功抵前罪,势必也会更加的艰难。伯山你肯助我继续追击贼寇,于我可谓保全功名声誉之恩。言辞表意终究浅薄,这一份深情我一定铭记不忘,必在后事之中有所表现!”
其实这一次贼胡入寇,就李穆而言损失倒也不算太大,尽管交战不利但也及时撤回,再加上李泰救援及时,广武城等重要的据点都没有被贼军攻破洗掠。
但却架不住有猪队友啊,境中不少部落城邑聚居地或是出于对李穆的不信任,或是想要置身事外,在接到刺史府回据广武的命令后并没有及时赶来汇合,以至于惨遭贼军毒手。
这些人口的损失,总需要有人负责。就算是因为他们对李穆阳奉阴违而送命,这笔帐也得记在李穆头上。毕竟他身为此州刺史却不能及时有效的团结群众,也是失职。
又向李泰郑重道谢后,李穆才又正色说道:“据贼军被俘诸胡酋所言,其朔方所部人马仍然非常可观,既精且多,别部落败之后,必然更增警惕之心,故而不可轻敌。
伯山你部众远来又方经一番大战,想也疲惫不已。所以我打算请你部伍且留广武先作一番休养,并留此为我军后继。我则率军北进,先行邀战贼军,你意如何?”
李泰听到李穆言中无涉贼军分兵偷袭西安州的情况,便将此事略作交代一番,李穆闻言后自是大喜,并恨恨说道:“贼军远寇入境,居然还这样嚣张恣意,真是小觑我北州诸镇,若不加以痛击,岂能甘心!无论这情况是真是假,交战一番便可知晓,我自率部……”
“我知武安公报仇心切,但也请你稍安勿躁。我等继续北上,所面对的敌人可不只有这一支离石胡军。与之狼狈为奸的朔方胡众,也必须要予以痛击,最好是能连根拔起,绝此边境之患!”
李泰见李穆一副求战若渴的神情,便又开口说道:“朔方胡众久存于地方,虽然不谓树大根深,但也可称得上是顽疾难除。单凭你我两部,未必能够围歼根除。此番胡寇兵祸起于夏州,西安州亦受波及,若能邀此二州人马一同出兵,即便再顽固的贼势,必也能够轻松拔除!”
李穆听到这话,顿时也是心意大动,但又皱眉道:“可这两州会不会出兵?我受困此城多日,可只有伯山你引兵来救啊……”
那只能说明你的人缘实在马马虎虎啊!
李泰先在心内吐槽一声,然后又说道:“西安州杨使君,我自去信邀请。至于夏州之众,这本就是其境内之祸流毒他方,之前难辨敌之虚实,谨慎自守倒也无可厚非,可若到现在仍然怯不敢战,那就不免让人大失所望了!”
第0292章 勇将揜于
崎岖的山道上,有一队骑士策马行来,风帽斗篷上都覆了一层厚厚的白霜,可见已经是赶了很远的路。
数里外,有一座傍着山壁建立起来的戍堡,当听到旷谷中依稀传来的马蹄声后,城堡中的守卒们神情顿时变得严肃起来,各自穿袍披甲、分发器杖的警戒起来。
很快那一队骑士便来到了戍堡前,当中一个径直来到紧闭的戍堡门前,昂首向着上方喊话道:“西安州杨使君巡察至此,还不快快开门迎接!”
说话间,他又从腰间解下一枚令符丢进了城楼下方的一个提篮中。守军们将提篮收上城头,仔细验看之后才忙不迭喝令打开城门,戍主带领数名兵长匆匆出迎,向着队伍中的杨忠叉手为礼道:“使君竟然大驾亲临,卑职等有失远迎,实在失礼……”
杨忠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众人暂且入堡,对这些俗礼不甚在意。待入戍堡中后,他还没来得及解下早已经被霜气侵透的风帽披袍,便先皱眉发问道:“黑盐池情况如何?”
早多日前,西安州境内便出现为数不少的游荡卒众。这些人行踪不定、来意未知,自然引起了境中人马的高度警惕。
因境中盐池之故,每入秋冬之时西安州境内便多匪徒滋扰,杨忠这个刺史针对这一情况也进行了许多布置,自己亲自领兵坐镇五原最大的盐池,并分遣斥候巡视各处,务求境内讯息畅通,无论何地出现情况都能在第一时间得知并作出应对。
听到杨忠的问话,戍主便将他引到城堡中一处望台,指着望台东北方向说道:“彼处十数里外便是黑岩戍,前日清晨突然燃起示警的烽烟。卑职即刻率卒前往查探奔援,却被埋伏在山道的贼军阻拦。所见贼军起码千数,卑职所部唯有两百,实在寡不敌众,又恐戍堡有失,只能暂且引兵退守,并即刻向五原传讯……”
“这么说,黑岩戍是失守了,黑盐池也为敌所占据?”
那戍主神情沉重的点了点头:“卑职这两天来都在使员烽火问询,但却一直不得回应,黑岩戍确已失守。贼徒们占据这戍堡后,便可扼守住东去的通道,可以将黑盐池储盐向外输送。唯一可以庆幸是彼处并无太多牛马车驾,但若贼徒们自身便有,那么……”
杨忠听到这里,眉头紧紧皱起,他自知旧主公独孤信为了他的调迁耗费了不小的心力,自是不想上任伊始便出现这么大的纰漏,于是便又沉声问道:“有没有办法可以尽快夺回黑岩戍?”
“有倒是有,只不过、实在是太危险了!”
那戍主闻言后略作犹豫,才吞吞吐吐的回答道。
“有就好,危不危险稍后再说,且先整治一些饮食来果腹。”
杨忠听到还有办法便先松了一口气,然后便吩咐说道,下令随行的士卒们都脱下寒霜浸透的外袍,且先入堡取暖进餐、休息一番。
傍晚时分,吃饱喝足、精神饱满的杨忠一行便在戍主的带领下,绕过已经被贼卒所把控的东面山道,沿着半山腰抵达一处高陡的绝壁下方。
“黑岩戍悬置半山,地势险峻,除了正面强攻之外,还可以沿此山壁蜿蜒潜入。只是这道路实在太危险,本是旧时捕鹰人试探出的险途,但因经此过者伤亡太过惨重便荒弃了……”
戍主只是站在绝壁下方,感受着迎面吹打在脸上的山风,心情已经不由得变得紧张起来,犹豫再三终究还是壮着胆子说道:“这条山道虽然可以直通黑岩戍堡后,但却并不适合大队人马经过。若只区区人众,即便侥幸渡过潜入,怕也难从贼军手中夺回戍堡,实在是太冒险了!”
杨忠没有理会这戍主的劝告,只向部属中一名身材略显瘦小的下属指了指,那名军卒便离队而出,行至绝壁下张望一番,然后便手足并用的攀爬上去,动作矫健灵活,如履平地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