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帝业 第282节(2 / 2)

侯龙恩眼见着上游敌军仍在不断的向下放着火船,而河防兵力大部分也已经被调集起来,或是列守于河桥,或是进入了中潬城中,便连忙来到宇文护身边,不无忧虑的提醒说道。

“你说什么!”

宇文护听到这话后陡地将眼一瞪,疾声喝问道,但却并不是恼怒,而是似乎受到了什么启发:“是了,河桥如果被烧断,我军进退必然受阻!贼军为何惧我进退自如?快、快,派遣斥候轻舟,速速靠近敌营察望敌方动态!”

敌军舟船航行在河桥西面的上游河面上,但在东面的下游河面却仍畅通无阻,可供斥候靠近敌营进行查探。

事出反常必有妖,宇文护严重怀疑敌军突然作此不同寻常的举动,一定是对岸发生了什么非常严重的变故以至于大部分的力量被牵扯住,所以才会如此惧怕而放火烧桥。

此时的河阳北中城外军营中,斛律光一边着令人马大张旗帜作仓皇撤离状,一边对父亲斛律金说道:“贼将若是疏阔冒失之人,观我此态想必难耐、将要进兵来攻。若是缜密慎重之人,因见河桥遭袭,必然不敢在中潬城留置太多人马。贼若来攻,我自临河破之,若是不来,则可趁其诸军回撤而进袭中城!”

斛律金听到这里也不由得眸光透亮,他自然明白局面若再如之前那般继续僵持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转机。可若大军进攻的话,又怕攻势遭到挫败而使得士气更加萎靡。

但今他儿子斛律光用主动放火焚烧河桥来做投石问路,借此逼迫对面的主将做出应对之计,自己这里便可以通过敌人的反应来选择合适的进攻方式。

“可如果河桥被烧掉,贼军的反应却不如预期,又将如何?”

一直跟随父亲驻守在此的斛律羡见兄长刚刚到来献计便令父亲对其赞不绝口,忍不住便开口问道。

斛律光听到这话后便微微一笑:“进又不进,退又不退,痴人用兵,若不大举出兵,一鼓破之,更待何时!”

正当斛律家父子讨论后计的时候,刺探敌情的斥候们也已经乘舟返回了,并向宇文护汇报了敌方营地空旷,大队人马正向北面撤离的情况。

“天助我也、真是天助我也!必然是建州杨大都督已经冲出太行山、攻敌后路,所以才让沿河贼徒如此惊慌,因要分兵据守,恐我大军进欺,故而才有烧桥之举!”

宇文护听到这一消息后,顿时便忍不住拍掌叫好,一脸的兴奋之色。除此之外,他也想不到还有什么别的可能。

其身边众将士们闻言后也都纷纷笑逐颜开,有人便开口提议道:“中山公,进攻吧!前者李伯山入此数千卒众便已经能够连克两城,某等万众精兵据守于此,若无显功,便是有罪啊!”

但也有人皱眉说道:“事情发生太过仓促,或许情况另有隐情,不如暂且按兵不动,观望后事如何再作应对也不迟……”

这话不说还好,宇文护一听在耳中,顿时便想起了之前洛水南岸的敌军只是差之毫厘便险些攻至河阳南城,错过这一绝佳时机后便再也没能有所突破。

他自然不想自己也落得如此下场,心中更滋生出一种时来天地皆助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豪情,当即便决定道:“先遣三千精锐抢登河滩,攻下河滩之后全军进击!”

随着宇文护一声令下,中潬城中将士们便纷纷披甲登船,三千甲士很快便集结完毕,旋即那些大小船只便如脱弦之箭般冲离了河洲,直向黄河北岸冲杀而去。

与此同时,宇文护也亲自登上了河洲观景台上,抡起胳膊擂起战鼓为出击将士们壮行助威。

第0511章 一败涂地

河阳中潬城距离北岸已经不算太远,十几艘大大小小的舟船运载着满满当当的将士,很快便冲进到了北岸水寨部分。

预想中的反击并没有出现,甚至由于水寨中停泊的许多敌军舟船都前往河中火烧河桥,使得整个码头都空旷得很。

西魏将士们几乎没有遭遇任何形式的阻挠便靠近了岸边,大部分将士也都在第一时间便冲上了河岸,并快速的在河岸附近列好了战阵。

之所以说是大部分,那是因为有几艘小船因为操御不得法而直接翻了船,船上乘坐的甲卒们都掉落进了河水中。但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此间敌人根本就没有组织起任何有效的反击,让他们可以从容的将落水同伴打捞上来。

如此顺利的登上岸来,对众将士们而言无疑是一个莫大的鼓励。他们强忍住激动的心情,一边列阵向前推进,一边通过旗语向此间的消息简略向河中传递回去。

此时的河桥北岸,诸河防工事仍然完好,且修建的要远比南岸周全严整得多,毕竟这里才是东朝河阳防线的大本营所在。但诸防事之间却只见零星游走的役夫走卒,却不见全副武装、成建制的守军,自然只是形同虚设。

冲出河堤防事之后,便是敌军沿河设置的营垒,营垒延伸数里之外便是河阳北中城。

此时营垒中也是空空荡荡,只剩下一些还未及拆卸的营帐和杂乱的旗帜,场面看起来给人一种凄惶凌乱之感。至于不远处的河阳北中城,则是城门紧闭,城头上也只有百十名守军在不断的游走呼喝,寄望以此恫吓敌人。

“哈哈,这些东贼是真的弃守而逃了!”

眼见到这一幕,登岸的将士们也都振奋不已,留下几百人守在河堤营垒之间,剩下的则在各自兵长督将们的号令之下,纷纷向着城池冲去。

“阿兄,贼军已经登岸,要不要杀出去!”

此时,已经在北中城后方陂岗上整军完毕的斛律羡转头望向队伍中的兄长斛律光请示道:“阿耶守在城中,若再不出击,我担心会受惊扰!”

“不用着急,再等一会儿!城中守军尚有万余,阿耶久历兵阵,又怎么会轻易受此惊扰!”

斛律光闻言后便摆手说道,敌人虽然已经咬上了饵,但却并非最佳的提线时机。他向来信奉要么不动,只要出手便让敌人没有反击之力。

此时西魏军队已经抵达了北中城下方,而城头上的守军数量也增多起来,纷纷引弓向下射来。

西魏将士们虽然受此阻击,但却并不惊慌,在他们看来这也不过是敌军负隅顽抗、垂死挣扎罢了。

只不过他们作为先发人马,本身主要还是试探敌人虚实,故而并没有携带太过丰富的军械,此际便难以直接向敌人仍在顽固防守的城池发起强攻,于是便先就地取材,拆除了敌人营垒中那些栅栏木料,在城池周边架设起一层层的障碍,以防止敌人突围逃离,同时又向后方打出请援的旗语,催促后路人马尽快增援。

此时的中潬城内外,也都洋溢着一片欢快气氛,前路人马这么顺利的登岸,此间群众全都尽收眼底,一个个都变得乐观不已,同时也都焦躁不已,希望能够尽快出发北进。

须知在东西分立、两国交战以来,西朝人马还没有竟由这一条路线攻进到大河北岸的土地上。如今他们趁敌自乱而实现这个从零到一的突破,单单站上河北的土地就是大功一桩,足以归国夸功受赏!

这会儿不需要宇文护再作激励,众将士们便纷纷请战,感受到将士们战意浓炽,宇文护心中也是充满了豪情壮志,当即便又着令增派五千人马继续登陆作战。

此时的河面上危机还没有完全解除,舟船上敌人们见到此间人马动向之后,明显是更加焦急了,因为没能抢在西军前路人马之前返航,于是只能滞留于河中,加大了向下游放流火船的频率。

宇文护一直都在盼望着能够攻夺河阳北中城,故而也一直都在很用心的收集渡具。他的这一番努力终于在今天获得了回报,让大军得有充足的舟船渡河北进,从而抓住这一绝佳的战机。

不过上游的敌人船队威胁仍未解决,宇文护本着大局为重,并没有亲自率部前往指挥攻夺北中城的作战,而是主动留守在中潬城,一边继续调度人马增援此间、保护河桥,又着员去向洛水南岸柏谷坞的李弼汇报战况,希望李弼能够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增派一路人马过来,从而让此间战事进展更稳。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宇文护自认他并不是一个能够身先士卒、奋勇杀敌的勇将,也不像李伯山那样热衷豪赌、以身犯险,但他却有着坚韧不拔的品质,以及对于战机的敏锐洞察,坚毅且充满智慧,这是宇文护对自身的定位。

国中传来的后继消息是大行台业已亲率精锐人马兵进潼关,估计是打算亲自赶来河桥战场指挥作战,从而实现对整个河桥的完全占有。

叔父大概是想不到,自己是有能力独自将河阳城攻夺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