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1 / 2)

这一次,男人问他:“你的愿望是什么?”

严城被问得愣神。

他快忘了他的愿望,就像他忘记了那个人。

眼睛呆滞茫然的落在了李司净脸上。

苍白的脸埋首在男人怀里,呼吸平稳,似乎有惊无险的睡着,静谧得仿佛没有丢魂似的跳入寒潭。

都说儿子像妈,李司净应该很像她。

可是严城不记得了。

他不记得那个人的名字,不记得那个人的长相,却记得那个人总是带着淡淡笑意,似乎对生活没有任何的不满。

那个人喜欢穿白色衬衫。

天气凉了会在衬衫外面加一件毛衣,常常是浅蓝色的,因为她喜欢浅蓝色。

“城哥,这不是毛衣。”

那个人总在细微的地方,笑着斤斤计较,“是针织衫。”

严城始终没法理解。

细长的毛线织出来的衣服不叫毛衣,叫针织衫。

但是那个人喜欢这么叫,那就这样叫吧。

冷漠的声音,穿透他破碎的记忆,严城听得清楚。

“这池寒潭通往祭坛。”

“只要你能走入祭坛,就能实现你所有的愿望。”

声音成为了一种蛊惑。

严城受到灵魂深处的吸引,相信这声音的每一句承诺。

他步入深幽的潭水,始终没有回头。

这是他的愿望,他要为自己念念不忘的愿望付出应有代价。

潭水缓缓流淌着污秽的血,在漆黑夜晚的反射出荧黑蓝,他脑海里一直浮现出李司净失去血色的脸。

等水流没过腰际,他突然明白了。

他想的不是李司净的脸,是那个人的脸。

处于恐惧与害怕之中,仍旧为了李司净,毅然选择回头的脸。

那个时候,他应该是后悔了。

明明在认识她之前,严城始终坚守着自己的责任——

她是要回到敬神山的人,而自己是要送她去敬神山的人。

所以他去了李家村,见到了李铭书。

那是一个神奇的男人,有着强大且残酷的命,亲近的人都会遭遇不测,独自一人活着,可又一直活着。

除了捡来的女儿,再没有任何的亲人。

说不上幸运还是凄惨。

他看清了很多事情。

历经了残酷的对待。

曾经谣言四起,说他坐在乱葬岗吃下了自己父母的尸首。

还有离奇的记录,说他让一个在医院断气的人死而复生。

无数人想要撬开他深埋的秘密,想要弄清他藏起来的完整神谕,想要金钱,想要权势,想要长生不老,想到发狂。

最终,那些人都比他更早死去。

他变成了这座山活着的神谕。

这些严城都没见过,无从考据。

可他清楚知道,李铭书确实在山里捡到了一个属于大山的女孩,平安无事的将她养育成人。

可惜,他太老了。

寿命所剩无几,像是山里外强中干的老树,稍稍用力就能彻底的掰碎,留下一地零落的树皮枯枝。

根本保护不了女儿一辈子。

严城收到过警告,不能忤逆他,但是可以骗他。

骗他,自己期望和他的女儿结婚。

骗他,自己会尽起一个丈夫的责任。

李铭书只是说:

“你和她结婚,你会后悔。”

后来,李铭书同意她和一个叫做周卫的废物男人结婚,去生一个会害死她的孩子。

只因为李铭书说,周卫不会后悔。

李司净和她很像。

她和李铭书很像。

一生结局无可挽回,仍会执着的相信爱能改变命运。

严城不记得她的名字,她的长相,仍旧能够记得她维护周卫时的语气和声音——

“他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也不是为了责任、为了义务和我结婚,他只是因为爱我。”

“他不会后悔。”

严城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

如果为了责任,他又为什么承担着这样的责任?

如果为了实现愿望,他实在是不明白他的愿望到底是什么。

他这样的人,好像迷失在了一座山里。

步伐阻滞不前,眼前只有“责任”“愿望”不断盘旋,却只见无数人讲述执迷不悟的神明、祖先,重复一代又一代的癫狂,拼命填满欲望沟壑,直到临终了才后悔:

这一生不该这么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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