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2 / 2)
“你说什么?”凌岁寒闻言大惊,向她确认道,“你是说,颜如舜脸上的那道刀疤,是她自己划伤的?你这是怎么看出来的。”
“是,应该是好几年前的旧伤了。”谢缘觉早就观察出了这一点,只不过之前不便当众说明,但这会儿她对这样不爱惜身体、不尊重生命的行为着实感到不悦,便不管不顾地说了出来,“自己握刀与他人握刀的方式不一样,造成的疤痕形状自然也不一样。”
“她干嘛要这么做?”
“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她。你呢?”谢缘觉将绷带缠绕过凌岁寒的身体,打了一个结,包扎好她的伤口,又反问道,“你为何要断自己的手臂?”
其实当初召媱在悬崖下捡到凌岁寒,也立刻看出她那条右臂是她自己挥刀斩断,前提是那时她刚刚断臂,伤口还流着血,完全没有任何处理,召媱见过的各种伤多了,经验丰富,才能有此推断。然而如今十年时间过去,连她自己的模样都已与少时有所不同,断臂的伤口处更是已生出新肉,谢缘觉这都能够看出她当时受伤的情况,凌岁寒佩服不已,心底也有一瞬间的慌乱。
早在与师君分别、孤身前来长安之前,凌岁寒经人帮助,便编造了一套身份与身世经历。因她从未想过在多年以后还能有如此了得的神医看出她是自断手臂,是以在她所编造的那套身世经历里,她的右臂乃是恶人斩断,现在她却得重新换一套说辞了。
这可实在不好编,新的说辞不能和自己的“身世”有冲突,免得今后被人看出破绽。凌岁寒虽有急智,但她天生直性,在骗人这件事不是特别擅长,略一沉吟,忽然搓搓手,打了个哆嗦:“这天怎么这么冷?我的伤,你都已经治好了吗?那我是不是可以穿衣了?”
谢缘觉点点头:“是。”
“多谢你,你的药果然很灵,我感觉好多了。”凌岁寒就这般转移了话题,一边穿上自己的衣裳,一边继续道,“你快处理自己的伤吧。”
“你谢我做什么?你知不知道你是因为我才受伤的?”谢缘觉低下头,垂下眼眸,又开始仔仔细细为自己胸前的伤口涂药,“是我应该谢你才对……”
“我是以为你真的已被他们制住,这才迫不得已出手。哪晓得……你穴道根本没有被封,没有我,他们照样动不了你,看起来倒是我多此一举了。”
“怎会?没有你,我不会有时间先解毒。倘若我先对付了他们,那时毒素恐怕已侵入肺腑,我虽仍然能解,但我的身体……今日你确确实实救了我,可是……”
谢缘觉语气里的感恩听来十分诚挚,然而众所周知,“可是”——乃是一个转折词。
凌岁寒歪了歪头,很好奇她想说可是什么。
“可是你今日不曾施展阿鼻刀法,你可以控制你自己,那些人最后也都被我们制服,绝不可能再伤害我们,你为什么……为什么还要杀人呢?”
第52章 波光滟滟藏海楼,萱草青青善照寺(四)
凌岁寒只觉谢缘觉这个问题莫名其妙。
“他所作所为,难道你不认为他该死吗?”
“是,他所作所为的确不堪。”谢缘觉虽然心善,但一向明辨是非,绝不是姑息养奸的烂好人,伤她的那人手段太过卑鄙,她不可能毫无芥蒂,“但他该不该死,却无法由我们判定。这世上没有谁有权力夺走另一个人的生命。”
最后一句话,倘若是别的普通百姓所说倒也罢了,可由一个江湖人说出来,听在另一个江湖人的耳朵里,便显得十分可笑。凌岁寒闻言微愕,完全不能理解谢缘觉的想法:“我没想过你还真这么迂腐,那你还练什么武、还学什么毒术?”
“练武可强身健体,保护自己与他人,谁说练了武功一定就要用来杀人?毒术亦是一样。甚至,刀剑无眼,即便不下杀手,只以兵刃重伤对方,也有可能给对方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而以毒伤人,一旦发现误会,又或是对方真心悔改,都立即可解。”谢缘觉施毒,便从来不施无解的致命之毒,“倘若见到有人行凶作恶,只要阻止了他,多给他一些教训,哪怕是废了他的武功,令他今后再不能害人,都没什么不可。可是……可是这世上最为珍贵宝贵的就是生命,人死不能复生,无论如何惩罚一个人,都不能够剥夺对方的生命。”
凌岁寒皱起眉头,越发地不悦:“照你这么说,若有人干了十恶不赦、伤天害理之事,我们最多揍他一顿,却不能取走他性命,那对得起被他害死的无辜吗?”
“杀人偿命自然是天经地义。但一个人究竟是否该死,应由律法裁定,而不是我与你,不是这世上其他的任何一个人。”
谢缘觉对于生命确实有一种近乎执拗的尊重,但她也明白,江湖中人做事讲究的是快意恩仇,在武林里血腥杀戮乃是极为常见之事。前不久她离开长生谷,在前往长安的途中,便路遇两名武者刀剑相斗,了解情况,原来是一名侠客行侠仗义,要杀一名拦路山贼,她当时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等到那名侠客离开,这才施针下药,将那名尚存一丝气息的山贼从阎王爷那里抢了回来,然后再把他送往官府——她虽有自己的行事原则,但也不想为此与其他人起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