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1 / 2)

银河死的那年已经年满十八岁,阿初却知道银河其实一直瑟缩在噩梦般的十三岁,她始终没有长大。阿初也同样卡在十八岁的那道缝隙里,她的灵魂在十八岁那年已经随着银河一起死去,留在这个世界上的只是一具无法彻底走出过去的行尸走肉。

银河回荡在医院走廊里撕心裂肺的哭喊让她对当初自我了结的方式感到惧怕,她知道自己早该随着银河一起死,她在这三年里时不时地策划自己的死法。每当广播节目结束之后被听众掏空耗尽,每当因为拒绝与相亲对象进一步发展被台长为难,每当看到同事因为领导对自己不满而发动孤立,阿初都很想抛下一切一走了之,只可惜她这辈子唯有在十八岁那年和银河举起农药瓶时勇敢了一次。

阿初在这世上活着的每一天都充满深深的负罪感,她每个月都会给自己规定出一个必须离开人世的期限,每个月也都会买一些廉价的小玩意哄自己在世上多留几天,一个发卡,一支钢笔,一本信纸,青城街边小店里这些不起眼的小玩意时常能帮她延续几天心中日渐式微的生机,她于是就在这座一年有半年时间都在下雪的城市里苟活了三年,秋水是她在人世间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秋水做完核酸饭也不吃便来到书桌前写歌词,那人这几天的歌词写得如同泣血一般,阿初傍晚帮秋水整理书桌时看到她电脑显示屏弹出对方发来的回复。

“歌词整体风格太晦暗,无法予以采用。”

阿初那天晚上又陷入被继父关在地下室鞭打的噩梦,她的皮肤上沁出一层细密汗液,额头上贴着一缕缕打着卷儿的湿润碎发。

“阿初,别怕,我在呢。”秋水不知何时来到她的身边守护,那人的手隔着被子轻轻地拍着阿初后背,如同十几年前她哄怕黑的银河入睡。

“阿初,你不喜欢我了吗?”银河帮她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细汗。

阿初在迷蒙之中听到那句包含着几许委屈的问话,两人又如从前那般像连体婴儿似的拥抱在一起入睡,阿初再一次陷入年代久远的梦境,她在梦里回到当年和银河在职校附近租住的小屋,她在梦里教银河如何洗衣服,如何打扫房间,如何将鞋带系得漂亮又好看,如何切菜,如何换床单,如何公交车换线……

“乖乖,姐姐爱你,姐姐一直都爱你。”阿初在月色下凑过去揉了揉那人的头发,又安抚似的亲吻那人温热柔软的面颊。

银河是天上的银河,秋水是天上的银河洒落在海面波光粼粼的影子。

那晚阿初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十年之后爱上秋水,她并没有背叛银河,她爱上的不过是银河留在这世间的一道清影。

第25章

阿初私人电台近来总是有听众言语间夹杂着几分戾气,每天聊天室里都会有一部分时间被众人争吵所消耗,大抵是因为青城隔离次数渐渐频繁的原因,人们情绪中总是不知不觉透露出担忧与焦躁,

那天大家在阿初私人电台聊天室里探讨起彩礼的问题,青城市区的听众说市区百姓之间的婚姻压根没有彩礼这档子问题,青城市区管辖下属乡镇的听众说市里人胡说八道,他结婚彩礼花了八万八,他朋友彩礼花了二十万。

阿初在青城居住三年,倒是对这个情况有所了解,两方平日里身处不同的生活区域,每个人说得都是事实,只不过大家都试图以偏概全。阿初简单谈论一下自己以前在《青城夜谈》里所了解到的讯息,她告诉听众们,青城市区与下属乡镇的情况确实存在差异,两者不能一概而论。

阿初私人电台聊天室里有个听众鄙夷道,既然这样那还不如花钱买个偏远国家的老婆,阿初气不过怼了他几句,她说把女人当做商品贩卖的行为真是可恶,他的儿女日后一定视这个父亲为耻辱。

阿初仅仅因为这几句话便被举报恶意挑拨男女对立,私人电台被封三个月,每天熬夜经营的小事业一夜之间归于原点。阿初对这个世界的厌倦与日俱增,除去秋水之外,她不知还有什么能留住自己,那些发卡、信纸、钢笔之类的小玩意,如今好像已经无法起到缓解厌世的功效。

“小象,你来教我写歌词好不好?”阿初决定在漫长的封控期里给自己找点事做,比这件事本身更重要的是,阿初想藉此分走秋水在这段闲散时光里的一部分注意力。

阿初不希望秋水一味沉溺于失去外婆外公的悲伤之海,她在十八岁那年经历过银河的去世,深知失去亲近之人是一场漫长的凌迟,外婆外公把秋水从四岁一直抚养到考上大学,秋水一定得花费很久时间才能走出这场失去至亲的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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