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2 / 2)

“那是谁?”

徐靖安抬手指向一旁伏案的女孩。

“是岑安大人的女儿。”

“岑安的女儿,我记得和我年纪相仿。”

下人骤然跪地,“岑小姐六年前入土为安,您忘了?”

徐靖安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是一个理想的世界,爱她的人,却一个没活下来。

第60章

端来的案上摆了一瓶鸩酒,一枚墨绿的药丸。

李均捏起药丸,这便是忘忧,只是岁月更迭,药效已大不如前。

料想他带着秘密,只消交代后,再忘干净,王絮不会杀他。

李均垂下眼眸,喉间溢出一丝喟叹。

忘记一切幸福地活下去……

他闲坐书房,展卷观书,赏鉴丹青,又至园中浇花松土。待诸事毕,方才服下丹药。

他突发奇想地想上山,去给父母上坟。毕竟,待药效发作,谁还能替他尽这孝心?

转念又自嘲一笑。

这些年他宦海弄权,家财万贯,想来父母在九泉之下,怕是早已享尽荣华了,哪里还缺他这一炷香?

来不及了。

甲胄碰撞的铿锵声由远及近,门被推开,一队官兵如乌云蔽日般涌入,王絮瞥见案上玉盘空无一物,心下了然,道:“你信誓旦旦,说什么臣心如水,这便是你的衷心?”

如流水溪涧一样的衷心,却不是对她。

李均穿着深色外袍,靛蓝的衣襟,裁剪得错落有致,衬得人清瘦利落,眸中带着疏离的冷,垂眸时偏又泄出一丝不该有的温柔,似从旧年风雪里走出。

他拈了一片叶子,在手心闲闲地把玩。

王絮指尖掠过腰间软剑,青锋未出鞘已带起破空声,案头那盆开得正好的绿梅首当其冲。

李均指尖摩挲着枯叶,似乎周遭剑拔弩张皆与他无关。

王絮将那一盏盆栽打落在地,眼神有奚落的意味:“你三番四次的针对我,我如今却要放了你,真是不公平。”

李均神色淡然,笑意不减:“那你也拿我没办法呀。”

三尺内修竹应声而断,竹叶纷扬中她欺近他身侧,剑尖抵住他咽喉:“把你做的事,交代清楚。”

剑刃在枝叶间游走,所到之处,落红如雨,满地皆是断枝残叶。

李均终于叹了口气,上前一步握住她持剑的手,柔声道:“何必拿它撒气,手打疼了吗?”

王絮反手劈开他桎梏,将人重重掼向墙面,紧跟着用剑尖挑起他下颌。

李均因疼痛而微红的双眼微微闭上,剑尖抵住他喉结时忽然笑出声,殷红血珠顺着刀刃往下淌。

“你还是不要打我比较好,”他声音带着一丝喟叹,“你打我,叫我的心一阵酸疼,快要化了。”

剑尖下,李均略微垂下眸,含笑望向王絮,“让我高兴的事,你想必是不愿做的。”

王絮一时握剑顿在原地。

“够了吗?”李均忽然伸手握住她剑尖,鲜血顺着掌心流到她握剑的虎口,“时间不多了,我想心平气和的和你说几句话。”

“你想想,”王絮的剑尖终于落地,李均借着她松手的力道滑坐在地,微笑开口,“当年你看见我穿长衫骑马,追着车辇跑丢了鞋,可还记得?”

“你怕忘记。”王絮垂眸道,“可是这些对我无足轻重。”

“你真的一点都没想起来。”

李均痛得呻吟,顿在原地:“是我追你,跑丢了鞋,再好好想想,就当我求你了。”

王絮猛地后退半步,她分明在他眼中,看到了悲哀与怜悯,不是对这些花草树木,是对她。

李均近乎央求地问:“想起来了吗?”

李均濡湿的眼睛,贪婪地看她,看一眼少一眼一般。他的呼吸声的越来越重,脸色苍白,甚至眉毛也灰蒙了几分。

这不对劲。

“你疯了!”她惊呼着扑上前,却被李均扣住手腕。相触的掌心一片冰凉。

将死之人的掌心总冷得惊人,冷得他指尖不住地发颤,李均倚着墙勉强支撑身形,喘息声起伏不止。

大约是在雨夜,她扑过身来,也带来一阵雨水的气息。难得地,李均就这样一言不发地看过来。

他在她的眼中看不出任何情绪。

此刻李均艰难抬手,指腹悬在她脸颊上方微微发颤:“这么美好的记忆,我怎么舍得忘记?”

“让我再看看你吧,以后再也看不到了。”

谁家白玉郎,回车渡天津。看花东陌上,惊动洛阳人。

景徐七年,李均奉旨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