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1 / 2)

“我怕忘记我曾经多么恨你。”他咬牙切齿地说。

他恨曾经。

可是遇到王絮后,他更恨现在,他的恨不休不止,永无尽头。

他用仇恨折磨王絮,是在折磨那个依然爱她的自己。

“你错了。”王絮道。

他的声音很低,迷迷糊糊地在唱什么他在唱不知名的歌,王絮凑过去听,声音短促,咬字不清:“……为君一日恩……误妾百年身,寄言众儿女……慎误将身轻许人……”

王絮略有动容。

青年身上似乎有排山倒海的悲悼。

王絮为他擦拭干净血迹,并且摸出了那块玉佩,剔透的玉面上倒映出闪烁的人影,李均声音卡顿住了,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玉影。

往事在影里走马灯一样流淌而尽。

他逐渐平静下来,那份悲悼被一种平静逐渐洗去了,他想张口,却再说不出话。在这样冻住人的沉默中,他听到身边人平静的声音。

王絮转眸看他。

“你的爱停留在过去,是因为不敢直视人的改变。究竟是在恨我,还是在恨自己懦弱的当年?”

李均不知听到了,还是没听到。睁大了眼,血丝在瞳仁上结满蛛网。

“你……”他断断续续地说,“我不想死……还想留在这里,不想……”

他挣扎着支起上半身,指尖悬在她脸颊一寸处,含笑闭眼,“没能兑现誓言,辜负彼此真心。”

“可是,我想知道……在你……一生的风景里,我是谁……”

王絮隐约地体会到一阵心悸,她想回应他,只是跨越数年,往事如隔着千山万水,只剩下一声叹息。

王絮垂眸看他,以手为他拂去被汗濡湿的长发,只是说:“你爱她,却恨我。”

她想到陈知遥形容的神都双杰。

或许他从来都没爱过她,他爱的始终是,那年站在城楼上意气风发的自己。

李均大喘气吐血吐碎肉什么都说不明白,依旧很想说话,嘴里嗬嗬的气息越来越微弱。

他非要求一个答案。

王絮不便回答他。

他苦苦哀求的模样,倒叫她头痛起来,有阵陌生的情绪在心底滋生。

她在一阵心悸中,看到昔年画面隐约重现。

流水落花的春天,花下少年,含羞带怯,蓦地站起身,眸中是憧憧的天光。

“昆仑积雪常年不化,山下有河名蓝溪。传说那里的石头,在生与死的别界,会看到命运的颜色。”

美人如花,似隔云端。

“闻君有玉骨美人,神姿若雪,不胜神往之。待某攒得昆山玉、长安锦,以三书六礼叩君庭除。”

他鼓足勇气,再次抬起眸望来,隔着遥不可及的时间,叫你清晰地站在他眼底。

“程雪衣,请你等我。”

“程雪衣,请你等我。”

沈自流冷眼听了程雪衣的话,“你和他不合适。”

长陵县外,野草疯长,竹席分外清寒,昏暗暗的灯下,沈自流卷起窗帘望明月。

“娘。”女孩看见外边夜色一片渺渺茫茫,洛阳与此天长地远,重重关山遮蔽视线。

“家中出事,我想我有段时间不再回去。”她珍重地将一张纸递给沈自流,“替我交给李均。”

上面写着——长相思。

阅尽天涯离别苦,不道归来,零落花如许。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美人如花,相隔云端。

李均眼睛睁着,抬手尽力去抚摸她的脸颊。

她可以轻蔑地鄙视他,刻薄地侮辱他,甚至怀恨地诅咒他,唯独不能施舍半分怜悯。

她早已拥有幸福的家人、真挚的友人,还有心尖上的爱人。

这份怜悯如毒蛇般将他生吞活剥,让他在刻骨铭心的煎熬中,彻底扭曲了模样。

不过,她今后不会过的太好,她所拥有的一切终将一一失去,直至一无所有。

想到这里,李均心底却有一丝卑微的祈愿,愿她不要承受那般痛楚。

他还是不够恨她。

李均即将触碰到的最后一刻,头垂落在王絮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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