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2 / 2)

但隋秋天没有接触过这方面的知识,所以她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尽量让棠悔保持轻松自在,心情愉悦。

“反正我们现在也有全家福了不是吗?”隋秋天温和地说着,可能是为了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一些,她始终在笑。

这是一种自然的、放松形态下的笑容。以至于棠悔这才发现——

原来隋秋天真正笑起来的时候,是眯眯眼。

棠悔注视着她笑得弯成一条小月牙的眼睛,很想让她以后只对她一个人这样笑,但都不知道该怎么将自己庞大的、可怖的占有欲说出口,“是啊,已经有全家福了。”

“那这样的话……”

想起这件事。

隋秋天又摸着脸问,

“棠小姐你以后是不是可以随时来看我长什么样子了?”

“这样不好吗?”棠悔重新迈动步子。

从阶梯踏到三楼时有些恍惚,于是差点一脚踩空——

却又立马被隋秋天撑扶着背脊。

将她扶稳。

隋秋天及时松开她,又在她身后,有些忧心忡忡地说,

“棠小姐,你以后还是不要一个人下楼了。”

得到隋秋天的宽慰和关心,棠悔觉得奇怪。

这次她不是故意。

可她在站稳之后却陷入迷茫。

因为她发现——

可能连她自己都已经无法分辨这是真实还是虚假。

“再说吧。”棠悔轻轻地说。

她不是会将情绪外放的人,所以在走到卧房门口之后,就已经将在楼梯吊灯下所产生的游移整理好,也像往常一样,对脸上仍然露出担忧神色的隋秋天笑了笑,

“不用担心我,下楼睡觉吧。”

隋秋天没有立刻应答,而是仍然一脸忧心地看着她。

这似乎又是一个可以让棠悔坦白、也得到宽恕的好机会。

但她对隋秋天撒过的谎实在太多了,眼疾加重是假的,愿意放她离开是假的,在她面前展露的脆弱是假的,笑容是假的,大方是假的,宽容是假的,眼泪……

就算有一天她肯放任自己流出来,应该也会是假的。

就像一棵看似温和无害的树木扎根于土壤,但土壤之中,是密密麻麻、无所不用其极汲取土壤养分的庞大树根。

她也不敢贸然让隋秋天看见那丑陋的、庞大的树根。

所以只好永远步步为营,努力藏匿最真实的那个自己。

“去睡觉吧。”棠悔耐心地对隋秋天说。

“好的棠小姐。”隋秋天还是很没有办法地答应她所有的要求,

“那你如果有什么事,就一定第一时间喊我。”

“会的。”棠悔答应下来。

隋秋天没有再说什么,坚持等她关上卧房门,又在外面等了三分钟,才步履平稳地离开三楼。

听到隋秋天的脚步声消失,棠悔在床边坐了很久。

才又起身。

拿起自己留下的另外一个相框,她打开房门,缓步去到三楼书房。

书房原本也是棠厉生前常用的。棠厉信佛,所以这个房间常年充斥着禅香,而棠厉身上也总是弥漫着某种熏香气味,这是一种棠悔从小时候就不喜欢的味道。

但棠厉喜欢将她抱在膝盖上,像一个和蔼的、平常人家的外祖母一样,让她帮忙拔白头发。

记忆中,棠悔为数不多的,与外祖母度过的、普通而温馨的时刻,都发生在这间书房中。

后来棠厉去世,她没有大逆不道地将棠厉生前信仰全都推翻,也会时不时过来替棠厉上柱香。

睡袍衣摆被风吹得飘摇,像刀片那般刮过她的脚踝。

棠悔上过香。

又转在自己平日所用的书架面前,手垂落在腰间,紧紧攥着手中边角硬质的木质相框。

书架正中央,摆着张棠家的全家福。

那是棠厉生前所留下的习惯,她会在每一年拍完全家福之后,将最中央的那一张替换成最新一年的,而那些变旧的,也永远都簇拥着最新的那一张。

小的时候,棠悔看着全家福里面的、和她同一个姓氏的家人,一年一年变多,因为很多表哥会娶妻生子,姓棠的人会越来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