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帝业 第258节(1 / 2)

听到这话,赵彦深等几名霸府属臣都不由得面露难色,如今这个局面,哪怕高王仍然安好都有点棘手,如今高王不出,世子又要出行,那府中众多的人事焦灼自然就难免落在他们身上。

他们几人因与世子共事尚短,再加上当下局势多有晦暗不明,故而不敢轻易发言。

又是陈元康开口附和道:“自古以来,凡所立治定乱,无有垂手自达之功。今者侯贼躁乱于河南,与河北之众虽无切肤之痛,但也难免惊疑之感。世子若能亲望巡察,安其民而靖其境,收其物而举其兵,防患于未然、阻祸于河外,可谓是一举数得,胜于颓坐府中。”

如今的高澄正面临一个非常尴尬的处境,那就是虽然他父亲给他留下的晋阳霸府人事积累丰厚,但他却不能有效的继承接手并灵活调用。

讲到个人能力,高澄自然是足够的,他十几岁便入邺都辅政,将邺都四贵逐一排抑、从而构建起更加健康的朝政秩序。到如今邺都军政事务全都不出其人掌控,甚至都很少再需要晋阳霸府的声援支持。

但是在晋阳霸府这里,他虽然是高欢的儿子,但同样有着资历浅、辈分小、人事生疏等等劣势。一众内外强臣悍将们,态度激进些的直接如侯景一般举旗造反,态度内敛一些的也都阳奉阴违、不肯奉命,甚至串联起来对他施加压力。

侯景正月便已经作乱造反,过去这将近两个月时间里,高澄也在尝试组织平叛事宜,或是召集众将一起商量,或是逐一召见老将以礼请教,但大部分都顾左右而言他,不肯直接表态出兵。

高澄自知这些大将们还是习惯之前晋阳霸府的统率模式,他在邺都朝廷事迹威望几何、在这些悍将们面前其实乏甚威慑。他终究不能完美的取代他的父亲,否则也不会出现侯景反叛这种事情。

过去这段时间,晋阳霸府一卒未出、仿佛对河南叛事视而不见,这自然不是高澄软弱怯懦,而是他一直在尝试跟晋阳霸府众将拉扯较量。

而在这彼此的拉扯试探过程中,高澄也能感受到这些老将们未必如侯景一般狼子野心、不肯受他统御,只是希望能在他这里争取更多让步和特权。

诸如斛律金这个被其父临终前称是“性遒直”的敕勒老公,便在几番谈话中隐晦提出之前霸府兵事总于骑兵、外兵二曹,那是因为高王威望无双、上下听从。但今世子接掌府事,恐怕就没有以简司而治繁务的能力了。

说的直白一点,你得分权啊!换言之这些老胳膊老腿被他父亲高欢盘的久了,等到他上台却想伸一伸。

高澄天赋异禀,聪明练达,本身性格也非逆来顺受,自然不会甘心受此钳制。在尝试一番,察觉到晋阳人事配合不够积极后,心里便也产生出了别的想法。

这段时间执掌晋阳霸府军政事务,高澄也察觉到在经过去年的玉璧之战后,如今的晋阳霸府是兵疲将怯、府库空竭,情况委实不容乐观。

他今提出要亲自出巡诸州,第一就是安抚稳定河北六州鲜卑的人心士气,确保这些六州军士们不会受侯景叛军的鼓动引诱。

第二就是盘查收取诸州钱粮赋税,直接掐住晋阳此间所有人事维持运作的根本,让那些悍将们即便有所图谋也都不敢轻举妄动。

第三就是入禀邺都,凭着他在朝中深厚的威望和更强的掌控力,先以邺都六坊禁军南下平叛,只需要先挫一阵侯景叛军的锐气,那么晋阳盘结的情势必将大大缓解。

这一系列的策略,他也已经同陈元康商讨良久。只不过单凭府中这些属官留守,显然是不足以稳定住晋阳霸府局面,而对那些老将们,高澄内心也多少有些保留,即便要用也不可全权委任,故而在数日前便遣员前往邺都,召回表兄段韶来坐镇霸府。

如今段韶已经将要抵达晋阳,高澄这才向赵彦深等属官们将计划稍作吐露,让他们有一个心理准备,能够配合段韶稳定住此间局面。

“去将崔长儒召来!”

高澄在向佐员们透露了一下自己的计划后,便又开口吩咐道。

不多久,一名身材长大、容貌瑰伟但是精神有些萎靡的中年人被引入进来,正是高澄所言出身清河崔氏的崔棱崔长儒。

清河崔氏自崔浩始便有河北第一名门之誉,崔棱出身名门,在河北也是名望颇重,又因信都建义的旧勋,是今河北世族之中代表人物,影响力较之高澄所信重的朝中二崔还要更高。

所以崔棱此人素来也是恃才傲物、眼高于顶,但今入拜世子却是执礼甚恭,丝毫不见平常的倨傲之态,听到世子嘱令他随同出巡河北诸州时,崔棱也连忙恭声应是。

“卿表亲诸徒已经安置妥当了吧?”

高澄见崔棱姿态如此端正恭谨,心中也是颇感满意,便又笑语问道。

崔棱听到这话,脸色顿时便是一苦,但又连忙说道:“幸在世子仁厚关照、网开一面,未因门故滋生巨寇而加刑罚。如今诸徒长者出仕、幼者入学,翁妪皆得所养,那少徒李泰若知亲眷得此恩养,还不暗生归义之心,枉生为人!”

高澄听到这话后便笑语道:“此诸善遇,可不是为的那关西少徒,而是为的崔卿。但若此徒果真醒悟归义,倒可授其前叩难入的罗城门督之职。”

第0464章 乡情深厚

商原今日热闹非凡,左近四野八乡的乡人们纷纷向此汇聚而来,将偌大台塬都给占满。

今天非年非节,但这么多乡人向此间聚集的原因,却是要比年节还要更重要几分,因为今天是商原李郎新婚大喜并且归乡宴客的日子。

世上自然没有全无因由的爱恨,这些向商原蜂拥而来的乡人们绝大多数也都没有见过那位李郎,可若是讲到李郎的事迹、特别是给乡里带来的帮助和改善,则就是每一个人都能滔滔不绝。

大而言之,碧波荡漾的洛水和诸支流所构成的水道通衢,分布在台塬坡岭之间的深井暗渠,以及这些河渠所浇灌出来的成片良田沃土,以及田地中那茂盛碧绿的禾麦谷菽,还有分布在河边乡里的各种工坊,欣欣向荣的各种工农行业发展全都得益于李郎不遗余力的推动。

小而言之,乡民们所有谷粟桑麻的收获,全都能够自由且便利的换成各种需要的物资,衣食住行凡所需求较之往年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乡人壮丁只要勤劳,便会有各种工作可供选择,若是不惜力的苦苦做工,一丁所得便足以维持五口之家的日常生活开支。

但也很少会有乡户会如此不恤丁力,当家的妇人只需摆上一架织机勤于织造,一年所收甚至都不逊于半顷良田。一些能够织造绮罗绫锦等高档织品的巧技妇人,做工得益甚至能够成为一家人的支柱并且还有富余。

另有体力衰弱、不堪重工的户中翁妪,也可凭着乡籍在商原领取禽畜幼崽归家饲养,养成之后再卖于商原,同样也是家庭收入的极大补贴。

甚至就连还未长成的少年男女们,也有学文学工学算学武的去处,若是表现出色,还能获得学堂工坊等补贴资助,虽然不算极大的进项,但维持成长、学艺的花销绰绰有余。甚至不需要消耗户里衣食,这些乡里少年们便能长大成人并且具有一技之长。

虽然李郎近年来越少定居乡里,但是乡里因之而发生的改变却是说上一天都说不完。

乡人们是狡黠的,清贫的生活让他们对任何蝇头小利都敏感至极,以至于斤斤计较、胡搅蛮缠。乡人们是淳朴的,他们学不会大人物勾心斗角、口蜜腹剑,道德只存在乡里,再上则是利害的盘算、规矩的执行。

早多日前,李郎将要归乡宴请乡人的消息便沿着商原传播开来。

尽管大多数乡人同李郎缘悭一面,但要么户中的男女在其工坊做工,要么户中的孩儿在其学堂受教,又或者从渠盟赊贷一笔救济的粮物,也可能家中谷麦曾免费获得了舂磨。

所以尽管大多数乡人没有具帖明文的邀请,但当时间来到这一天后,也都纷纷放下手头的事情,直向商原这里聚集而来,哪怕仅仅只是几声喝彩、远远的作揖道谢一声,也算是将心中的感谢稍作表达。

当李泰所乘坐的渡船还在洛水河道中向对面驶近的时候,河岸上那人头涌动、欢声如雷的情景便让他为之一惊,好在人声虽然杂乱,但随着距离的拉近,那激亢的声音还是能略辨一二,大体无非李郎是商原之光、乡里首望,深受乡人们感激爱戴云云。

对于自己能在乡里积攒如此深厚的誉望,李泰自不感觉意外。他可从来也不是一个关起门来自己养膘的小气鬼,随着自身产业和势力的壮大,与他利害干系最深、休戚与共的商原也是获益匪浅。

他给商原带来的贡献可不仅仅只是修渠挖井、多浇灌了几亩田地那么简单,而是改善和缔造了一整个乡土产业升级、生活质量大幅提升的现状。

李泰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所做的事情却是不少,其中相当一部分都是以商原等洛水中下游地区为中心。

兴修水利、改善工农业的基础,让商原成为关中地区最主要的产粮地和大型水力设施中心之一。清剿境内匪徒,让居住和生产环境更加安全,也给商贸发展提供了一个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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