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帝业 第280节(2 / 2)

“哼,一派妖言!”

侯景听到这话后,脸上表情虽无明显的变化,但望向李泰的视线却更显冷厉,继而转头望向王思政并怒声道:“我本以为王使君识得大体,可以相共大计,所以今日才拨冗应约。但相见以来,王使君无一言事声辞致我,唯此小儿诸多狂言,谤伤人情。王使君若是不能制之,我为制之,勿留此子妨害大计!”

说话间,他更将手用力一挥,便要着员入前将李泰擒拿下来,看得出的确是急了。

无论是否假戏真做,王思政当然都不能容忍侯景在自己面前将李泰捉走,见状后便站起身来,入前几步拦在了侯景与李泰之间,望着侯景沉声道:“今日相见未能庄重议事,的确是我处事不够周全,有累上谷公徒劳来见,实在惭愧。

但这李伯山乃是受宇文丞相派遣率众来援之大军督将,我的确不能制之,也请上谷公高抬贵手,切勿妄伤两方和气……”

两人说话间,李泰的随从们也早已经持刀走进了帐幕之内,将自家郎主团团保护在其中,对于这样的场面应付起来不能说熟能生巧、但内心也已经是毫无波澜。

听到王思政的回答,侯景顿时便有些气急败坏的顿足怒声道:“是我在妄伤两方和气?分明是这竖子恃强欲来攻我,老子忍气吞声……”

侯景真是感觉有些委屈,从他们见面以来,他不说委曲求全,也是颇有忍让,换了其他时候,就李泰这种骄狂无礼的年轻人,他早不知收拾多少次了。

随着彼此交谈下来,他也发现李泰不只是单纯的骄狂,关键是对他的底牌和处境也都了解得很,所以态度才如此强硬。

这小子不像王思政,对河南的地盘和势力是真的不感兴趣,所以懒得跟自己虚与委蛇,甚至巴不得双方赶紧打起来,从而给自己再添一辉煌战功、彪悍事迹。

侯景这会儿才明白什么叫做乱拳打死老师傅,他对诸方反应盘算诸多,却没想到西朝会派这么一个愣头青过来。也不能说是愣头青,毕竟人家是把他的底线踩的死死的,就是笃定他不敢在此际贸然与西朝开战。

“我本无意交恶西朝,之前递交降表足见诚意,宇文丞相肯作包容让我感恩不已、欲为效力。但今却遭遇强徒攻讦排挤,使我不能自安,虽然不欲河南百姓生灵涂炭,但也绝不会生受如此羞辱。若此战果真无可避免,我亦绝不退让!只不过……”

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侯景眸中狠色流转,沉声说道:“三天时间太短了,我部属不能尽数撤离,须得五日!而且,你等不得明言逼我出走,只能相告群众我欲出巡别境而相邀代镇!”

李泰听侯景说的那么狠恶,还以为这家伙果然顽强、看来是威胁不了,结果却没想到他话锋一转。他对此自然没有什么明确的要求,于是便转头望向王思政。

王思政听到侯景愿意撤离长社,眉头才舒展开来,略作沉吟后便点头说道:“我军本就应邀来援,代镇长社也是理所当然。只不过为保此边民生少受兵事伤害,请上谷公不要挟民出走!”

长社周边无险可守,唯一可称的战争潜力就是周边士民。侯景听到王思政这一要求,皱眉沉吟片刻,又瞥了两眼站在一边的李泰,这才缓缓点头答应下来。

双方约定城池交接的时间和步骤之后,这一场会面便结束了,侯景自引所部归城,而王思政和李泰一行也快马加鞭的往阳翟方向赶。

“若是此番侯景不受胁迫,伯山你是否真的敢兵逼长社?”

归途中,王思政回想李泰之前那刚强蛮横的模样,忍不住微笑询问道。

李泰听到这话后却摇了摇头,实话实说道:“长社得失与否,不在末将计议之内。末将奉命南来,只是确保河南情势不要蔓延滋扰河桥战事。侯景若仍据城不去,末将唯固守洛南关隘,并为太原公助威。”

公事上,李泰固然没有要与王思政共进退的义务,而在私交上,唯一可称就是那头把李泰硌的屁股生疼的瘦驴。所以在公在私,他都不会与王思政捆绑太深。侯景刚才真要强硬到底,那他就得自罚三杯了。

王思政听到这一回答,不免有些哑口无言,沉默了一会儿后才说道:“先前临事所需,言辞有激,伯山你不要介意。”

“岂敢岂敢,末将也有失态之处,言不由衷,请太原公见谅。”

李泰听到这话后,便也连忙抱拳回答道。

王思政听到这仍然有些言不由衷的话语,忍不住便翻个白眼,但或许是因为李泰刚刚帮他拿到了长社城的缘故,心情倒还不错,于是便又对李泰说道:“伯山少年果敢,行事率性,实在是让人羡慕。但今河洛确非寄身谋功的良处,未能留参后续战事,于你未必是遗憾。

若是不喜拘束于关西,其实荆襄也可称得上是少年英雄建事之所。你丈人河内公旧也曾经于彼处多积人脉事迹,你若能因循此情而统合荆襄情势,那也是一大创建啊!”

李泰听到这话后,眸光也不由得一亮,他的确是有点迷茫接下来该去哪里搞事情,王思政倒是给他提供了一个好思路。

第0507章 有备无患

王思政虽然对河洛战事不甚乐观,但却并不影响局势中人对此雄心万丈。

随着李泰率部撤离河桥,宇文护便正式入驻河阳南城。而怡峰所部人马及时到来,更让他欣喜不已,让他能够以此精锐人马将战斗力低下的豫西乡兵替换下来,使得河防更加稳固可靠。

怡峰所带来的人马,本就是从华州河防直接抽调出来,故而对于临河设防也是经验丰富,对水面作战同样颇为精通。

唯一有点不好安排的,就是怡峰这个统兵主将。作为第一批跟随贺拔岳进入关中平叛、又一同拥戴大行台宇文泰之人,怡峰自是资历深厚、劳苦功高,而且本身也有勇有谋,号为骁将。作为大行台安排首发增援河桥的大将,也足见宇文泰对于怡峰的重视。

可问题是,怡峰资望能力越高,就让宇文护越发的心生抵触。他好不容易将李伯山给挤走,就是为的抢夺前线指挥权,希望能够在自己的指挥带领之下攻克河阳北城、获得全据河桥之功。

可今怡峰的到来却让他的存在感再次降低,尤其赵贵还打算将怡峰安排在河桥中潬城镇守防备,这更让刚刚站在前线的宇文护直接退居二线,心中自是更加的不满。

但也不得不说,当人目标笃定、心愿强烈的时候,总是会变得思维敏捷,能够及时找到解决问题的思路方法。

正当怡峰在洛阳短暂休息一番,打算北进河桥、前往河洲驻扎的时候,宇文护及时提出了一个比较关键的问题,那就是敌军如果由别处渡河、南来侵扰的话,他们又该将如何应对?

这个问题自然不是无的放矢,就在他们到来之前,河阳北城贼军还自上游渡河南来,占据瀍水流域游走出击,使得李义孙数千部曲战败逃散于河洛之间,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又整聚起来。

之前是由于李伯山以攻代守、继续进取了河阳中潬城,才迫使南渡的贼军仓皇回撤,不敢再分兵于外。

可今他们这些人马只是据守两城,对于大河对岸的敌军压力远远不足,敌军在犹有余力的情况下未必不会故技重施,再次派遣人马南来。

针对这一情况,最好的方法自然是分兵据守于瀍水,一旦发现敌军有渡河偷袭的情况便趁其半渡而击之。而在赵贵坐镇洛阳,宇文护分据河阳南城的情况下,怡峰率部前往防备也是一个顺理成章的选择。

而且,怡峰坐镇瀍水还有另一层意义,那就是配合河对岸的军事行动。大行台对于河桥战果重视得很,除了派遣大军东出潼关赶来增援之外,还传令镇守河东车箱的建州刺史杨檦率军沿齐子岭东进,希望这一路人马能杀出太行山并针对河内进行扫荡,从而配合南面大军针对河阳北城的攻势。

如果杨檦能够从轵关陉冲杀出来,那么怡峰便可率军由此进渡,与之在黄河北岸会师,一起沿河从侧翼向河阳北城发起进攻。

宇文护的这一作战思路倒也中规中矩,而且由于牵涉到沿河设防与渡河作战等多种作战形式,显然是由怡峰这个经验老到的大将执行要更加稳妥。

赵贵也不放心放任宇文护这个根本没有独立领军作战经验的新瓜蛋子执行这一任务,于是便着令怡峰率领两千步骑前往瀍水警戒备战。

就在怡峰到来不久,贺兰祥等所率领一万三千多名霸府中军将士也行过汉关城,进入了河洛地带。其中贺兰祥亲率三千精骑为大军先锋,率先抵达了河阳南城。

“盛乐即至,我无忧矣!”

宇文护亲在河阳南城外迎接贺兰祥一行,远远见到贺兰祥策马行来,便忍不住阔步上前,等到贺兰祥翻身下马,便拍着他肩膀感叹道:“近日师困兵少,防守艰难。因恐贼军聚众来袭,我是用尽了虚张声势的吓敌之计,总算是平安拖到了援军抵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