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帝业 第348节(1 / 2)

王僧辩闻言后连忙立正身形,正色说道:“李大将军确是英挺俊美,并没有寻常羌虏粗鄙之态。更兼势壮位高,颇有盛气凌人之态,观者难免神气遭夺、夸饰几分,只有如大王此般天生尊贵,才会望之寻常、淡然待之。”

湘东王听到这话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然后又将这画像欣赏一番,继而才又感叹道:“一时之间薄名鹊起,或还可谓幸徒偶然。但这李伯山时誉所传本非一时,只不过近年来转事东南,事迹才为此间时流所闻。其人才性如何倒不可疑,只是没想到仪容风采竟也大有可观,天之所钟,当真是锋芒毕露,只不过盛气忤我,恐不能寿啊!”

略作感叹之后,他便招手让人收起这一幅画像妥善收藏,然后才又归案打开那一份书信仔细阅读起来,只是脸色渐渐变得阴郁起来。

王僧辩立身堂下,偷眼观察着湘东王,眼见这一番神情的变化,心内顿时一沉,正当思忖该不该发声自辩解释几句,只听堂上砰的一声,湘东王已经将这一封书信拍在了案上。

“羌贼果真胆壮气盛,我之前不欲与之交战,非是惧之,只为且先安内,但却没想到更益贼之骄气,作此诸多狂言!”

湘东王先是怒喝一声,旋即便又视线一转望向堂下忐忑众人,之后便指着王僧辩说道:“领军远行一程,且先归邸休养,有事再招。”

王僧辩心中自是颇为忐忑,但也不敢多说什么,闻言后便起身作拜告退行出。

等到王僧辩退出之后,湘东王才又望着剩余之人恶狠狠发问道:“此去沔北,王君才可有怨声忿行?”

几人闻言后忙不迭垂首细想一番,然后便各自摇头。

湘东王见状后不免更加恼怒,挥拳捶案道:“此徒不过案前走奴,素无盛名于外,羌虏更难知之!若无负我之言行,何以能为虏所重,不独无作问罪,更欲召其子息事之?你等休要为之遮掩,且将此行经历细务尽数道来,敢有隐瞒决不轻饶!”

几人听到这话后,顿时也变得紧张起来,当即便一边回忆着一边将行途经历细细讲述起来,互相印证着补充细节,不敢有所遗漏。

湘东王皱着眉头,听的非常认真。他对王僧辩颇多猜忌,并不是轻视对方,反而是非常的重视。

国家有事则仰武臣,这个道理湘东王当然明白。王府之中相处多年,他对王僧辩的军事才能也有一个充分的认知。若非不重其人,何以将之留在府中这么多年?

看重王僧辩是一方面,但只一味倚重而不做敲打也不是驭人之道。尤其侯景一介武夫便搅乱江南不安,其他武将们在看到这一幕后有无生逢其时的庆幸?一旦恃宠生骄、因功自傲,那便不啻于养虎为患,一定要将这样的苗头严厉扼杀!

他自己虽然对王僧辩诸多敲打警诫,但却又担心别人对王僧辩示好招揽,所以才会对此事如此敏感警惕。

尤其当听到使者转述沔北的李伯山对王僧辩的诸多褒扬夸赞之辞,湘东王眉头便皱得更深,口中则忿忿说道:“这贼虏当真见识不俗,有识人之能,不可因齿短小觑啊!早知如此,倒是不该遣王君才出使北去。但他父子食我禄料多年,稍受召诱便欲献子,也着实可恨!”

等到听完这些内容,早已经是夜深时分,湘东王却仍没有什么睡意,一番权衡思索之后,便也不顾夜色已深,又着员去将王僧辩召来府中相见。

待到王僧辩匆匆入府,湘东王瞪着那独眼仔细观察其人,见其并没有那种睡眠被打断的迷糊之态,便冷笑道:“王某何事萦怀,归邸多时竟然不睡?”

对于湘东王的敏感多疑,王僧辩也领教多年,闻言后便连忙垂首作答道:“此去沔北所观虏贼甲杖颇盛,归来暗忖来年若欲收复汉东该要作何进计。”

听到这一回答后,湘东王脸色才稍稍一缓,旋即便又说道:“虏贼贪我门下才流,大不能得、小亦不舍。当下既欲修好,倒也不妨应之。领军门下数息,以你所见,遣谁合宜?”

“门下长息早已成人,衣食教养皆出于大王,自当将一身才力毕献大王,岂能进用他徒!而诸少徒年齿皆幼,智力未足,仍然有欠教养,不识大义是非,同样不宜使之。”

王僧辩归来一路也在思忖这个问题,听到湘东王作此询问心知仍在试探自己,于是便作答道:“次息名颁,虽然少壮鲁莽,但已经知恩知义,虽然放养沔北,仍可召之即来,最宜遣往。”

湘东王听到王僧辩的回答之后,先是沉吟一番,然后才又满意的点点头。

第0644章 防疫救人

随着时间进入盛夏时节,来自关中的资财也陆续的抵达了荆州。

这些资财主要以绢帛为主,并搭配着一些沔北并不出产或者产量很小的物资,至于真正战略性的物资比如粮食之类,则就很少输出。至于铜钱,则就完全没有。

南北朝时期,跨地域的长途商贸之所以难以达成,其中一个关键的原因就是没有一个统一的流通性货币。西魏的铜钱已经信用破产多时,在关中都甚少流通。

而南梁的铁钱则更是铸币史上的一个奇葩,离开南梁国土同样没有什么流通的价值。虽然在同江陵的贸易中李泰也会着令总管府收取一部分,但主要还是作为冶锻的原料进行储备,并不将之当作一种货币而认可其价值。

早在李泰入镇之初便开始有意识的储备各种物资,抢在南梁社会生产环境还没有遭到大肆破坏之前便存下了数量可观的各类物资,随着关中资财涌入,这些物资便可以逐步进行变现,作为生产资料投入到各种工农生产中去。

随之而来就是大量的绢帛涌入到州府仓库之中,李泰当然也不会将这些绢帛存在仓库中吃灰。一方面向江陵方面提出加大贸易量,获取更多的商品和生产原料,一方面自然就是向那些刚刚投入生产的工坊发放大量的订单,以确保其生产和盈利尽快的走上正轨。

随着各种工坊如雨后春笋一般出现在沔北土地上并且将产品源源不断的生产出来,荆州总管府所掌握的物料种类便极大的丰富起来,可以凭此进行更多的内务建设。

手里拥有了充足的物资之后,除了原本的事务加强和补充之外,李泰旋即便又上马了一个新的工作内容,即就是公共卫生与防疫。

随着时令的变化,常常会有季节性的流行病发生,这些病症通常被称作时疫。不同的地方,时疫的病因和表现以及医治的方法也都各不相同。

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通常情况下一个地区的民众对于当地发生比较频繁的时疫都会拥有一定的抵抗力,而古代相对落后的交通条件和闭塞的生活环境也让这些地域性的流行病不易传播开来。

可是如果遇上了战乱年代,战争遗留下来的人马尸体本来就容易滋生疫病,再加上大规模的人员聚集流动,又促进了疫病的传播。

南阳盆地处于南北交界所在,而江汉湖广之间每到入夏时节本就湿热潮闷,且多蚊蝇滋生,由于南面政治失序、时局动荡不安,大量民众北逃,也让各种疫病有了跨区域传播的机会。

这一点,李泰其实从去年便已经意识到了。他自己转战淮汉之间,出没于各处战场,随行将士也都不乏染疾者。

李泰自己倒是没有因此染病,一则自然是因为身体素质强,第二就是深知这些时疫首在预防,注意个人卫生,杜绝蚊虫叮咬,再加上饮食方面的预防,基本上就可以避免绝大多数的时疫染身。

军营之中是人员高度聚集的区域,所以卫生状况尤需注意,李泰对此当然不会松懈,诸营之中专设参军督查此事,并且备有各种防治时疫的药物。因此自从他所部人马抵达东南以来,虽然军中也有时疫染疾的情况发生,但都没有形成大规模的传播从而造成巨大的人员损失。

军中尚可督令严整、准备周全,但是民间就不太好操作了。去年李泰从淮南合肥迁回的民众中,由于对时疫的防治没有足够的重视,便有将近三千人先后染疾病死,这也给李泰敲响了警钟,自此后便没有再贸然进行大规模的人员迁移。

之前在关中的时候,当得知大行台有意迁徙汉东民众入关,李泰之所以心生抵触,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疫病可从来都不是战乱年代的专属,到了隋唐年间,关中地区仍然疫病频发,这就与高频率无规划的人员迁徙有关。大量人口的迁入,也让关中尤其是京畿周边的人口过度集中,公共卫生因此变得颇为恶劣。再加上隋唐时期气候升温等各种原因,让这个问题变得尤为严重。

如今的南阳盆地自然没有达到关中那种人口密度,但是大量的人事流动则就难免,南面几乎所有边境城戍每天都会接收到数量不等的流民来附,而这些流人往往就会成为时疫病源。尤其是随着时间进入盛夏,又到了时疫的高发期,这种情况就越严重。

荆州既不能闭关锁境、拒绝接纳流人,还要同外界进行频密的人货交流,是一个工农商综合性的区域中心,所以就很有必要建立起一整套的公共卫生与防疫制度。

他首先划定了三个区域,分别以石城、随州与义阳为中心。凡边境诸城戍所接收到的流人,统一送到这三城暂作安置,一边进行造册编籍,一边进行隔离诊治,确保时疫痊愈之后,再向沔北内陆输送。

沔北因为新兴了大量的工坊,这些工坊的匠人们都需要集中生产与生活,建立公共厕所与公共浴室也是应有之意。乡里之间设立大灶,用以煮水蒸衣。

为了让这一系列的事务能有一个系统性的管理,李泰还在总管府中特设疫医曹,并将蔡阳城的李去疾召回担任总管府治中并掌管疫医曹事。疫医曹下面又设有医署、药仓和康养堂,分别管理医生、药物和时疫病人。

这是一项需要全民参与的行动,行政机构和具体的规令既然都已经有了,接下来自然就是要进行全民推广与普及。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